大家好,我是魔宙的主笔桃十三,今天带来的是《不存在的卷宗》第8期。
讲故事之前,我想问问大家,你是否在生活中见过“自己”?我见过。我跟很多身边的人讲过这个事儿,他们都以为我吹牛逼。那是三四年前的一个冬天的夜晚,夜里十点多,天上下着雨夹雪,我从公司回家,从朝阳门地铁站出来,右转进了外交部南街。这时候我看见前方不远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种奇怪的熟悉,就像你听到自己说话的录音一样。那人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一样用罩帽包着头、一样的鞋子,身高、胖瘦也一点不差,走路时两腿外八、埋着头。我紧走两步,想看得更清楚些,那人偏了偏头,似乎发现了我,我也看见了他和我一模一样的侧脸。我在街头遇见了我自己。另一个我突然加快了脚步,想甩掉我,我紧跟不舍,最后在秀水河胡同附近,他突然冲过亮着红灯的街口,甩掉了我,消失在人群中。回想起那次诡异的相遇,我深深地相信,平行宇宙是存在的,我只不过是遇见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至于他为何来到这个世界,我不得而知。我讲这段经历并非无缘无故,看完本期的故事你就知道了。01
马路中间,一条黑色的死蛇粘在路面上,又干又薄。西域大漠边缘,临近鄯善县城的一条破旧的马路上,赵深慢悠悠地走着,由于地处偏僻,马路上半个小时也不见一辆车经过,加上天上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稍微走快一点,嗓子眼就干得冒烟。好在赵深早有准备,特意穿了长衣长裤,将胳膊、小腿捂得严严实实,以免晒伤,为了防止热砂灌进鞋子,又打了绑腿。头上戴着一顶草帽,是前天用一包烟换来的。马路两边,一眼望过去,只有荒芜的戈壁滩,偶尔有一只灰扑扑的小动物窜出来,马上又不见了,也许是一只狐狸,赵深心里想。这时候,他看见前方的一丛沙枣树的荫凉下面,罕见地聚集着几个人,正围着什么指指点点。今天到现在为止,赵深还没见到一个人,说过一句话,有点憋不住了。于是加快脚步,赶了过去。沙枣树别名银柳,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沙漠树种,具有抗旱,防风沙,耐盐碱,耐贫瘠等特点。到了跟前一看,赵深却顾不上跟围观的几个人打招呼了,原来人群正中间的地上,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之所以一眼就看出是尸体,不是某人睡着了,也不是昏迷不醒,是因为眼前这个躺着的人体,异乎寻常的扁。此人仿佛曾经被一只巨大的手掌一下子给拍扁了,颅骨干瘪,五官都跑到一个平面上了,身上的羊皮袄几乎与身体合为一片,这样的死状令人十分惊异,之前有人给尸体盖了一张毯子,被后来好奇的人又掀开了,扔在一边。旁边的几个路人是少数民族,操着生硬的汉语告诉赵深,这具尸体是一大清早凭空出现在路边的,没人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没人报警。另一个人说不,有人报了案,派出所的人还没到。这个人的死状,赵深首先想到的,是被车辆反复碾压,不过看看马路上,偶尔有一架马车经过,根本没有什么汽车;继而又想到,会不会是摔死的?赵深抬头看看天空,附近一片旷野,别说高楼,连一个矮小的土房子也没有。总不能是飞机上掉下来的吧,赵深摇摇头。赵深上前一步,在尸体前蹲下,围观众人见他大胆,都吓得后退几步,远远地看,赵深也不理会,揭开死者的羊皮袄,检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与死者身份有关的东西。在羊皮袄的夹层里,赵深找到一张鞣制好的羊皮,上面用沾了墨水的针扎出许多点点,猛一看像星象图,细看又有点像地图。图为年由土耳其制图家在羚羊皮上绘制的地图。奇怪的是,赵深的手指刚一接触羊皮,脑海里突然凭空生出一些记忆来,就好像这些信息从天而降,砸中了他的后脑勺,灌进了他的脑袋。在这些零碎的记忆中,赵深知道这个扁扁的死者,乃是一个沙漠里的向导,不仅如此,赵深还知道,此地的向导有个绝技远近闻名,就是在沙漠中,将手指插进沙土中,就能找到水源。附近的人说话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赵深这才回过神来。起身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用别人不易察觉的动作,将那张画着莫名图案的羊皮塞进了袖子里。02
当天夜里,赵深在县城南关的一家小旅店住下,洗漱一番后,躺在床上,拿出那张羊皮正正反反地看,没看出什么端倪,也没像白天那样突然触发陌生记忆。当时没等民警来到就离开了,也不知道那尸体后来如何了。自己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赵深想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这次西域之行,并非组织上的任务,完全是他个人的行动。半年前,一个香港富商放出话来,有感于“洛书、河图”千百年来不现于世,不忍此中华文化之瑰宝就此埋没,于是开出天价五十万元人民币,寻找真正的“洛书、河图”,然后无偿地向全世界中华儿女公布、展示,为祖国尽一份力。一时间,文化界为之震动,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为了防止有人拿假图冒名顶替,富商还请来了大学者饶宗颐作为顾问,组成了一个专家组,专门鉴定应征的图案。不过,据饶老所说,此次出任顾问,只是碍于人情所托,自己对“河图”再次现世,并不抱太大希望,应征来的图形,有个八成意思,就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为何饶老只说“河图”,而未提“洛书”,只因为洛书之形,几乎已经有定案了。还是宋朝的时候,大学者朱熹对“洛书、河图”很感兴趣,恰好他有个弟子,名叫蔡季通,此人精通图册学,于是朱熹就派他去找“洛书、河图”,蔡季通顺着长江三峡入蜀地,最后竟然真的找到了,带回来交给朱熹,朱熹得了图,很高兴,将两幅图放在《周易本义》的篇首,流传了下来。《周易本义》是朱熹的重要著作,明清时代科举考试奉为正宗,对后世影响极大。图为篇首的两张图。没想到,后来种种证据表明,朱熹老人家用人不察,蔡季通其实在四川搞到了三张图,给了师父两张,自己截留了一张,给朱熹的两张图,两张合为一张,其实仅仅是“洛书”,而“河图”之形,随着蔡季通的死去,再无人知晓。所以今天的世人只知道“洛书”,而不知道“河图”。赵深对此上了心,多方寻找线索,不过他并非为了钱,而是听到了一个传说,如果可以找到“河图”,就能参透过去、未来的秘密,也就是俗话说的“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未来怎么样他不关心,过去有些事,他实在是放不下。找了几个月,赵深偶然得到了一本古书,里面也记载了朱熹派遣蔡季通寻图的故事,但是还有补充,说朱熹对蔡季通不放心,又派了另一个弟子,名叫李叔宝的,也去寻图。李叔宝本着“礼失,而求诸野”的原则,要去边疆地区寻找,既然师兄去了川蜀,于是李叔宝经河西走廊,进入西域。由于当时西域战火离乱,李叔宝后来失去了消息,再也没有回中原。赵深于是按照书中提供的线索,一路西行,重走当年李叔宝的路线,希望能找到“河图”,参透时间的秘密。想着想着,赵深睡着了。半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赵深惊醒,打开门,是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公安,一个公安问他,你叫赵深?是。哪里人?有介绍信吗?赵深有些懵,一一回答了问题,拿出证明文件给他们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两名公安带着他上了警用摩托,一路行驶,进了派出所的大门。赵深突然醒悟过来,“不对呀,他们穿的是72式!”蓝色的72式警服,早在三年前就换装,改为橄榄绿的新式警服了。警服指各警察统一的制服,72式警服除交通民警夏服上衣外,其他警种的上衣、下装均为藏蓝色,戴藏蓝色解放帽。83制式男女警服为橄榄色。图片左为72式,右为83式。赵深第一反应是有人冒充警察,借此掩护干一些不法的勾当,转念一想,如果冒充,直接穿新式警服更符合匪徒的心理吧,穿旧式警服岂不是很扎眼?而且细细打量两个民警的行事做派,不像作伪,更何况派出所里的布置、装备,都是货真价实的,估计没有哪伙匪徒敢于明火执仗地在大街上伪造一间派出所。赵深只能认定这是由于鄯善县地处边疆地区,公安系统换装比较滞后的原因,除此之外别无解释。进了派出所后,里面来来往往的民警果然全都穿着蓝色的72式警服,有的看上去还是崭新的。民警将赵深带到一间小房子里,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然后话锋一转,竟然与白天在路边看见的扁扁的尸体有关,令赵深惊奇的是,死者真的是一个老向导,吐鲁番人。不仅如此,接下来的话更令他摸不着头脑,民警告诉他,“半年前,你在吐鲁番雇佣了这名向导,进入戈壁沙漠,然后就没了消息,对吧……”赵深对此毫无记忆。民警继续说,“贵单位从北京发来好几份公函,请求我们协助寻找你的下落,我们组织了一些熟悉戈壁情况的民兵同志,试图进戈壁搜救,民兵们都乱摇头,说你们去的地方,是风灾鬼难的地方,没人能去得了,搜救的事只好作罢,没想到今天你和向导同时出现了,只是……”民警顿了顿,仔细看了看赵深脸上的神情,只见赵深一脸的茫然,似乎对此一无所知,于是接着说下去,“关于向导的死,你有什么知道的情况,可以说一说。”赵深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自己一路向西,今日才是第一次踏入鄯善县境内,更何况吐鲁番,自己一次也没去过,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这种情况之下,多说多错。那具尸体他检查过,没有明显的外伤,被压扁是唯一死因,赵深决定装傻,只推说自己全都不记得了。最后,民警见赵深一问三不知,就放弃了询问,叫他在一份询问笔录上签了字,又开着警用摩托将赵深送回小旅馆。签字的时候,赵深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那份手写笔录的笔迹,用的是二简字。比如说“辟展乡”的展字,写成尸下面一横,“道路”的道字,写成走之旁加上一个刀,“大量”的量,下面的里字变成了力。“二简字”是文字改革委员会年发布的《第二次汉字简化方案(草案)》,分为两个表,一个收录了个简化字,推出后直接实行;第二个表收录了个字,供社会讨论。图为当时的一些简化字对比。70年代末,国家层面已经废除了二简字,虽然老百姓手写字体不免保留了一些习惯,但是在中小学课本、教科书和报纸、刊物、图书等方面停止使用了,公安局的笔录作为公文,大量使用二简字,似乎有些不妥,不过赵深自己深陷麻烦,还是不开口的好。最后民警告诉赵深,已经通知了北京方面,《神秘》杂志社打来长途,要派人过来,叫他这几天在旅馆不要乱跑,以免错过,赵深点头答应。03
等待北京来人的日子里,赵深在旅馆里待着,无所事事,细细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一幕幕,完全理不出头绪,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张手写的笔录。赵深心里一动,叫来了旅店的服务员,问他要了一些过期的书刊报纸,捧着报纸,一边回屋一边翻看,最上边的,是一张上个月的《人民日报》,日期为年6月2日,一看之下,赵深呆住了,整个版面密密麻麻,充斥着二简字体。年6月的《人民日报》,图片中的报纸字体正常。这张报纸一个月之前他看过的,地点在开往兰州的一列火车上。赵深细细读了一遍,除了字体不一样,内容一模一样,丝毫不差。砰地一声,手里的一捧报纸散落在地上,赵深朝自己额头猛击一掌,似乎想确认自己的脑子有没有出现幻觉。接下来的两天,赵深经过反复的思考,得出一个假设,即是他现在所处的,并非原来的世界。而是不知何时何地,悄然转换为另一个世界,因为不如此假设,无法解释这两天发生的种种怪事。而且,这个世界与原本的世界大致相同,但是又有许多细微之处的差别。比如警察的服装,汉字的字体,如果这个世界也有一个赵深,大概他真的失踪了吧。究竟什么时候,时空悄悄地转换了,赵深搜遍回忆,并没有线索。他只能确定在开往兰州的火车上,世界还是原本的世界,火车上的乘警还是橄榄绿的制服,还有那张报纸,也是正常的字体。不知为什么,赵深笃定,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很可能与河图有关,这个世界的赵深进入戈壁沙漠之后,找到了河图,触动了时空旋转的开关,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说不定就在他看见向导尸体的那一刻,时空已经悄悄变换。只有沿着这个世界的赵深走过的路,找出河图,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赵深暗暗下定决心。一周后,赵深见到了林染,要说有什么不同,这个世界的林染留着齐耳短发,显得十分清爽干练。林染一见面,就给了赵深一个大大的拥抱,林染先是哭,一会又破涕为笑说,“所有人都以为你回不来了,只有我和梅老大相信你没死,一得到你的消息我就赶来了,一刻也没停。”赵深反过来安慰林染,一边心想,这下我的猜想是板上钉钉了。原本世界的林染与赵深,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一方面,两人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一起出生入死,彼此关心,但是另一方面,赵深是军方的人,而林染是中科院派来的,赵深给这两方面起了名字,一个叫特异功能派,一个叫科学派,两拨人明争暗斗得厉害,简直水火不容。原本世界的林染,喜怒不形于色,很少在赵深面前过于表现自己的情绪。赵深给梅老大打了长途电话,将自己寻找河图的计划和盘托出,梅老大没有怪罪,而是命令赵深与林染合作,顺着已有的线索,继续追查下去,“这样重要的东西,当然要掌握在国家手里。”梅老大如是说。赵深问林染,梅老大有没有给我捎两条烟来?林染很奇怪,梅老大从来不抽烟呀!04
赵深、林染要进入戈壁探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县城的每个角落,当地人十分钦佩他们的勇气,本地的一个民兵队长自告奋勇给他们当向导。这位民兵队长名叫阿巴斯,四十岁出头,紫红色脸膛,卷曲的黑发上顶着一个褪色的旧军帽,据说他曾经参军,在边境上用骑马加步枪打退过苏联的坦克。阿巴斯对脸上左右对称的伤疤颇为自豪,每每介绍自己受伤的经过,他都要将食指放平,在面前水平划过,那是一颗苏修的子弹贯穿了他的脸颊。这个世界的赵深如何进入戈壁腹地寻找河图,向导是怎么死的,现在的赵深完全不知,只好接着假装失忆。好在他们还有地图,把死去向导身上的羊皮卷给阿巴斯看了,阿巴斯认出这是一种独特的记录方法,上面标示了之前走过的路线。赵深、林染借了一辆吉普车,阿巴斯不愿坐车,仍旧骑马,一车一马,加上一张地图,向着戈壁深处进发。阿巴斯的策略是夜里赶路,白天就在汽车旁边搭凉棚休息,尽量沿着水源走。林染悄悄告诉赵深,阿巴斯很奇怪,有事没事就刨土,用手指戳地。赵深说,那根手指,就是我们生命的源泉。果然,阿巴斯总是能变魔法一般,从岩石的缝隙深处、红柳树的旁边找到零星的水源,及时地补充饮用水的储备。红柳树,是一种灌木植物。开花为淡红色、粉红色。红柳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以欧洲、亚洲、北非的荒漠地区分布较为集中。在我国新疆、青海、宁夏、内蒙古、吉林等地的荒漠、半荒漠地区。五天后的一个夜晚,一车一马正在赶路,坐在副驾驶的林染突然从后视镜看见了什么,说后面有人。三人停下来朝来路的方向看。这天夜里正值十五,月亮又大又圆,照得地上的沙子像雪一样白。远处果然有个大黑影,是个人形的怪物,有三米多高,长着尖尖的脑袋,张着两条粗大的手臂,站立着朝这里奔跑。阿巴斯喊了声快跑,于是二人赶紧上车,发动吉普车像前方快速行驶,阿巴斯骑马殿后。那个人形怪奔跑速度极快,甚至能听见它踩到地上砂石,发出的急促的咔咔声。渐渐地黑影越追越近,阿巴斯骂了一声,一边驱马快跑,一边取下背上的步枪,拧腰举枪瞄准,砰地一枪命中那怪物的胸口。怪物应声而倒,几秒钟之后,怪物一跃而起,继续狂奔着追来。没多久就追得更近了,林染说我来,说着取出一把黑魆魆的手枪,探身出车窗外,向后射击,虽然吉普车颠簸不已,子弹却准确地再次命中怪物的胸口,赵深暗暗喝彩,这个世界的林染,枪法比他还好。那怪物再次中枪,终于轰然倒地,一动不动了。三人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围了过去,生怕怪物又一跃而起,朝他们扑来。走近了拿手电筒一照,竟然是一只体型巨大的蜥蜴,连林染都叫不出它的品种,看体型,这巨蜥立起来足足有三米高,还能快速奔跑,实在是一件奇事。林染却说,这蜥蜴的尾巴又粗又长,奔跑时不停摆动,保持平衡立起来也不是难事。大多数蜥蜴长着四条脚,后肢强健有力,可以快速地奔跑,并且能够随意改变前进的方向。有的蜥蜴奔跑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25千米,它们在快速奔跑时身子几乎直立,用长长的尾巴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旁边的阿巴斯突然发出一声怪叫,然后指着手里的羊皮卷,神情激动,赵深、林染凑过去一看,手电筒照在羊皮上,星星点点的标记的间隙里,画着一个小小的图案,不知情的人见了,一定以为那是一只小小的壁虎,但是三人都明白,这是巨蜥的标志,那个死去的向导见过巨蜥。林染与阿巴斯一齐看向赵深,赵深挠挠头,“我真的记不得了……”05
过了遇见巨蜥的荒原,渐渐出现了一些丘陵的起伏,白天向远处看,白云之间出现了一座大山的山顶,山顶尽是白雪皑皑,被夕阳一照,发出金灿灿的光。阿巴斯说那就是天山,虽然能看见,其实还远着呐。天山是世界七大山系之一,是世界上最大的独立纬向山系,也是世界上距离海洋最远的山系和全球干旱地区最大的山系。在一片红柳树林里,阿巴斯发现了3只羊的残骸,这3只羊似乎被什么猛兽围攻,撕咬的骨头、内脏七零八落。赵深说,“莫非是狼群?”阿巴斯摇摇头,“狼吃得更干净,你仔细看看周围的脚印。”羊的骸骨周围,零星有几个人的脚印,这些人光着脚。林染一声轻轻的惊呼。很难想象有人生吃动物,而且吃相这么野蛮。阿巴斯说,这些人吃人的时候,更野蛮,他们是沙漠里的食人族。希望牧羊人没事。在西域,当地人叫这些食人族为“玛哈沁”,清代的时候,清政府平定准格尔,残余的准格尔遗民逃进了沙漠之中,久而久之,就变成半开化的野人,以抢劫、打猎为生。玛哈沁会用火枪,据说他们将沙地里的蜣螂晒干,研磨成粉末,用鹿血调和,再晒干,就制成了火药,火力比硫磺火药差一些。三人离开羊的尸骸,继续前行,林染隔着车窗问阿巴斯,“那个地图上,有没有画玛哈沁的画?”阿巴斯在马上展开羊皮卷,看了一会儿说,“没有,不过……有一团小点,不知道什么意思?是不小心溅上去的吗?”话音刚落,一只飞虫落在林染的手上,林染啊地一声,将虫子抖落,阿巴斯一看那只虫子,脸色都变了,“不好,我知道皮子上的小点是什么意思了,是巴腊虫。”这时路两边的红柳树上,啪嗒啪嗒响成一片,不断有一模一样的小飞虫跳下来,这些虫子个个有飞蛾大小,前面还有两个带着倒刺的爪子,一下子落满了阿巴斯全身,阿巴斯滚落到地上,不停打滚,想把飞虫甩掉。赵深打开车门,将阿巴斯拉进车里,关好车门、车窗,阿巴斯大喊,快喷水!赵深、林染赶紧拿起水壶,含了水对着阿巴斯猛喷,那些飞虫遇见水,纷纷掉落,三个人在车厢里细细寻找,一个个用脚碾死。只听见车外一阵悲鸣,阿巴斯的马已经倒下了,身上爬满了巴腊虫,那匹马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阿巴斯贴着玻璃看着,悲痛不已。赵深一踩油门,吉普车的车轮掀起沙土,向前冲去,更多的巴腊虫在后面追过来,像一团黑色的雾气。吉普车没多久冲出了红柳树林,虫群依旧紧追不舍。前方出现一个山谷,一个狭窄的隘口可以通过,赵深直接驾着车冲过隘口,进入了山谷。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虫群飞到隘口,再也不往里飞了,虫群在原地变幻、盘旋,渐渐地消散,像海水退了潮一样。林染欢呼了一声,“这些虫子不敢进来。”阿巴斯从悲痛中清醒过来,看着山谷里光秃秃的景象,除了一些石柱,再无任何凸出来的东西。他喃喃地说,“我好像知道上一个向导是怎么死的了……”06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哀嚎声,山谷里还有别人。三人下了车,顺着声音寻过去,转过几个粗大的石柱,先是看见一群羊,正无所事事地原地溜达。三人躲在一根石柱后面,看见不远处一块大岩石上,绑着一个人,衣服打扮是个牧羊人。旁边生着一堆火,一群衣衫褴褛的怪人围着火堆,不时拿小刀从牧羊人右腿上割肉下来,烤着吃。牧羊人动弹不得,发出一阵阵干嚎。赵深看得头皮发麻,林染捂住了嘴巴,阿巴斯悄声说,“这些人就是玛哈沁了,他们果然抓住了那个倒霉的牧羊人,原来他们也会吃熟食,嘿嘿……”赵深数了数,玛哈沁有十几个,有的还背着火枪,贸然出去救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林染拔出手枪弹匣,仅剩三发子弹。三人正在盘算如何救人,那些玛哈沁突然鼓噪起来,像是有危险的敌人来袭一般,急匆匆收拾东西,很快地逃走了,不知跑去了哪里。没多久,前方的山谷中传来一阵阵轰鸣声,像是波涛的声音,仿佛水电大坝正在向下游泄洪。赵深、林染正要去救牧羊人,阿巴斯却一手一个,死命拉着他们俩,往最近的一条岩石缝隙里钻,“鬼风来了,先保命要紧!”三人刚钻进岩石缝隙,狂风夹带着飞沙走石,浩浩荡荡从山谷里通过,呼啸声时而宏大时而尖利,好像一条沙砾组成的巨龙,吞噬一切。林染亲眼看见一块汽车大小的石头,轻飘飘地在山谷里滚来滚去。三人心惊胆战地在岩石缝隙里躲了大约半个小时,大风渐渐地停了下来,最后一丝一毫的微风也没有了。三人钻出来,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一根石柱底部,卡着一坨银光闪闪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他们的吉普车,飓风吹动沙石,不停打在车身上,将车身上的绿漆全部打掉了,露出里面的铝皮,被太阳一照,闪闪发光。风把车漆打掉的原理与喷砂类似。此外窗玻璃也不知去了哪里,车里面一片狼藉,已经不能再开了。最后,三人走到绑着牧羊人的岩石前面,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牧羊人的衣服已经被风剥去,皮肤也被风沙侵蚀得干干净净,暴露在外面的暗红色的肌肉沾满了沙粒,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骨头。牧羊人的羊群,除了几只机灵的,躲在背风的石柱后面,其他的都无影无踪。阿巴斯动手将牧羊人取下,三人在沙地里挖了个坑,将他掩埋。赵深看着阿巴斯,“所以,我的上一个向导,就是被大风吹上了天,飘落到鄯善县境内,最后落在地上,他是摔死的。”阿巴斯点点头,然后指着风来的方向,“山谷的尽头,山壁上有一个大洞,每天大风不定时从洞中吹出来,所过之处,寸草不剩,传说洞中住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大风就是巨蟒吐出的气。你和向导一定到过此地。”突然一声枪响,赵深脑袋旁边的岩石上溅起火花,原来是那群玛哈沁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看见三人,举起火枪就射。林染正懊悔没能救下牧羊人,一见玛哈沁又回来了,分外眼红,举起手枪,砰砰两下,撂倒了两个玛哈沁,阿巴斯也举起步枪,打中了一个,其他的玛哈沁见他们枪法精准,纷纷躲藏。三人且战且退,没多久就走到了山谷的尽头,尽头处是一座大山,山壁上有一个直径几十丈的巨大山洞。此时玛哈沁已经围了上来,林染用最后一颗子弹打倒一个,三人退进了山洞里。山洞虽然宽阔,但是玛哈沁并没有追进来,似乎在惧怕什么。三人往洞里走了几百米,到了火枪射不到的地方,这才停下来。阿巴斯说,“这些玛哈沁怕巨蟒,不敢进来。”赵深摇摇头,“恐怕,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风会来吧!”此言一出,三人沉默了。07
林染提议,“我们不如向山洞深处走一走,说不定有别的出口。总比被那些野人活活吃掉要好吧。”赵深和阿巴斯同意了。山洞的入口处,是一个几乎到达山顶的巨大穹窿,一束束阳光从穹顶的缝隙中落下,照在地上的黄沙上。黄沙里半掩埋着一些动物的骸骨,异常洁白,阳光照射在骨头上,发出莹白的光。林染抓起一把沙子,然后顺着指缝落下,手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土。只是不知道大风为何没有把这里的黄沙和骨头扬了。越往里走,山洞就越发收窄,并且缓缓旋转向下,黄沙里出现更多的骸骨。洞里的光线变暗,但又不至于黑暗,也许是光折射的缘故。林染发现这些骸骨很奇怪,洞口处都是一些现在常见的动物的骨头,比如羊、马、骆驼,甚至是狼,越往里走,骸骨越呈现出原始的模样,渐渐变得狰狞,牙齿更加尖利,骨骼更加粗壮,林染认出其中一具,是已经灭绝的剑齿虎的骸骨。但是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物种。陆地动物没有了,接着是一些海洋生物的骨骼。剑齿虎最先出现在约始新世中期,它们的上犬齿最长可达20厘米,嘴合起来,犬齿仍然清晰可见。剑齿虎的身形一般比现在的猫科动物庞大,跟熊差不多。图为加州剑齿虎化石。从里到外,这些骸骨排列成了一条动物的进化之路,林染开玩笑说,不如叫这个洞“时光之穴”吧。中间某个地方,竟然还发现了一具人类的干尸,看样子已经死去多年,由于肌肉过于干瘪,已经看不出生前的相貌,干尸穿的衣服是十年前的款式,带着厚厚的眼镜,兜里插着一只钢笔,笔胆里的墨水,居然还没有干涸。最后,三人来到旋转洞穴的尽头,那是一个深不见底,黑暗的垂直大坑,坑的边缘,有一个巨大的白色长条物体,那是一条大蛇的蛇蜕,蛇头上方,还有一只独角。蛇蜕只有前半截搭在黑坑的边缘,后半截已经不见了,所以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长。赵深走到蛇蜕眼睛的旁边,拍了拍那个圆弧状的晶体似的东西,发出铛铛的声音,“这个可以拿去作战斗机的座舱盖了,哈哈。”正笑着,林染身边的黄沙忽地鼓起一个大包,紧接着一个大脑袋钻了出来,接着一条巨蜥冲向她,林染躲避不及,被巨蜥咬住。巨蜥把头猛甩了几下,林染就不动了。阿巴斯端着枪,怕误伤,不敢射击。赵深情急之下,抓起黄沙里的一根尖锐的骨头,冲上去照着巨蜥的脑袋使劲刺了进去。巨蜥大痛,松开了嘴,丢下林染,又朝着赵深冲去,赵深就地一滚,闪到一边,后面就是那个巨大的黑坑。巨蜥来不及停下,一下子冲了下去,看不见了。阿巴斯看见巨蜥胸前的弹孔,“还是它,原来没死透。”原来那天月夜追逐赵深他们的巨蜥,没被打死,一路追了过来。赵深上前查看林染的伤势,巨蜥尖锐而巨大的牙齿,几乎贯穿林染的胸腔,不停有血泡从伤口涌出来。赵深和阿巴斯默默对视了一眼,阿巴斯摇了摇头。林染喘息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片破布,那是她趁乱从玛哈沁尸体的披风上撕下来的,赵深接过来展开,破布上用不知名的颜料绘制了一个圆环旋转的图形,布上沾满了林染的鲜血。林染断断续续地说,“我有种感觉……这个……就是你要找的河图,时间,就是不停地轮回。”旋转回旋之图,图片来自《洛书河图—文明的造型探源》阿城著,中华书局。说完,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赵深拿着图,视线被泪水模糊了。阿巴斯也摘下了他的破军帽。不知过了多久,赵深站起身,刚刚站起来,身后的黑坑里发出低沉的轰隆声,整个山洞不停地震动,阿巴斯大喊一声,“不好,鬼风要来了。”赵深正想去抱起林染的尸体,嗖地一声,从深坑里伸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卷住赵深的一条左腿,猛地一扯,将赵深也扯进深坑。一人一巨蜥一齐跌入深不见底的黑坑里。赵深不住地往下坠,一开始那头巨蜥还在旁边,后来就只剩他一个人往下落去,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道白光,有些晃眼。他褐色的瞳孔环状的褶皱里,出现了一个个的赵深,有的在睡觉、有的在走路、有的在大笑,深褐色的旋转楼梯上,无数个赵深,一个一个……赵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慢慢地失去了知觉。08
再次醒来的时候,赵深发现自己身处乌鲁木齐郊外的一家招待所附近,一阵强光过后,林染从他身边跑过,“快追,黑衣人把老汪带走了!”眼前的这一幕太熟悉了,再看自己身上,换了一套完全不同的衣服,胸前还挂着一架照相机,腕子上有手表,看了一眼,是9月22日22点半。赵深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只不过时间是去年,也就是年。赵深二话不说跟了上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赵深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个案件,江苏的老汪被会飞的黑衣少年绑架,老汪同年的玩伴白衣少年,也就是蛋生赶来,打败了黑衣少年,最后与老汪告别。(详见《不存在的卷宗》07)一切按部就班发生之后,老汪将一块蛋壳托付给二人,二人决定将蛋壳与老人一起火化。林染丝毫没有看出赵深有什么不同,就是这几天赵深总是莫名地看着自己傻笑。无人处,赵深会展开一块破布,他回到这个世界以后,那块布也随之出现在衣服的口袋里。赵深心想,那个世界的林染没有错,这个旋转的圆就是河图。时间的秘密,就是时间没有先后顺序,一切都是旋转轮回的,比如有个著名的问题,世间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答案是没有先后,鸡在蛋前,蛋在鸡前,都是对的。没过两天,破布上的旋转图案渐渐地变淡,上面的血迹也肉眼可见地消失了,赵深猜测,随着自己回到这个世界,那个世界也随之改变,图案和血迹消失,那个世界的林染就不会遇见玛哈沁,也没有受伤而死。一想到这里,赵深就开心起来。编后记
看完故事,我想起最近看的动画片《瑞克和莫蒂》。有一集讲的是全世界的人类感染了病毒,全部变成了僵尸和怪物,神通广大的酒晕子瑞克姥爷亦束手无策,爷孙俩为了回到正常世界,穿越无数平行世界,找到一个爷孙俩同时意外死亡的世界,二人将自己的尸体埋在后院,伪装成自己,从此平静而幸福地生活下去。这个故事发生在第一季第六集,值得一看。
人有时候,只是为了过上平常的生活,也要拼尽全力。
作者:桃十三
编辑:赵大嘴
世界从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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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和小伙伴都是江湖人,请我们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