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墨香
■每天中午11:00
■推动中医药干货盛宴
置顶我,每天一起阅读中医好文
相关链接
那位既精通伤寒,又深谙温病的先生走了……
刘渡舟用《温病条辨》,治风湿性疾病
银翘散+麻黄汤?是不伦不类,还是疗效非凡?
《跟刘渡舟学经方》前言
我和夫人王建红一生最有幸的是,能有机缘跟随刘渡舟先生临证抄方学习。这一段经历,使我们对中医有了一次大彻大悟。它彻底改变了我们临床辨证用方的思路,也使我们的临床疗效提高到了一个崭新的层次。我一直想把师从刘渡舟教授的跟诊记录整理成册,使先生的临证心法与用方规律跃然纸上,以发扬光大;也想把自己的感悟归纳在一起,以与同道们分享。但是,由于各种原因而迟迟未能动笔。
近来,在完成了《温病方证与杂病辨治》《叶天士用经方》、增订本《温病方证与杂病辨治》后,我开始琢磨撰写这本书的思路,整理相关的资料。
现将跟师学习的主要感悟与体会、撰写本书的想法等做总体说明如下。
一、几点重要的启示
1.“信”与“自信”刘渡舟教授非常“信”仲景的书,他认为《伤寒论》是“中医之魂”,其方其证均来源于实践,绝非虚言而十分可信。
因此,在临床上几乎是仲景怎么说,他就怎么用。
我们亲眼看到他曾用大乌头煎一味乌头,如法煎服,治疗腹痛;用膏发煎,让患者取自己的头发,照仲景法炮制治疗阴吹;用芍药甘草汤仅二味药治疗骨股头坏死髋连腿痛不能伸;用泽泻汤二味药治疗重症眩晕;用茯苓杏仁甘草汤三味药治疗心包积液胸痹;用苓桂术甘汤四味药治疗冠心病心悸;用三黄泻心汤原方治血证鼻衄、牙龈出血等。
这一类用方案例,不胜枚举,且效如桴鼓。在刘渡舟先生的启示与教导下,我们才真正开始“信”经方,并在“信”的基础上,建立了运用经方原方的“自信”与勇气。
如对于外感发热,即使体温在39℃以上,只要麻黄汤证在,我们就用麻黄汤写在前面(代序)四味药,多数一剂药,甚至一剂药头煎一煎,就可汗出热退而病愈。
对于剧烈的偏头痛,只要有吴茱萸汤证,我们就用吴茱萸汤原方四味药,多可一剂止痛而取卓效。
因此,用仲景方,首先要“信”,要坚信仲景的方是有效的,坚信仲景原条文的方证是“方”的对应证,坚信按照仲景所描述的病证用对应的方一定会取卓效。只有“诚信”,才能刻苦地背诵原条文,才能日复一日地琢磨仲景的辨治思路,才能大胆地使用经方。只有大胆使用,才能慢慢建立起用经方的“自信”,只有自信,才能开出二味药、三味药的处方,才能去掉随意加减的陋习,才能不断地领悟出经方的奥义。
简而言之,只有“信”,才敢用。这是刘渡舟先生给我们的最重要的启示。
2.“方证相对”与“抓主证”刘渡舟先生曾发表“方证相对论”一文,强调《伤寒论》的方与证是相互对应,扭在一起,互不分离的。并认为,“方与证,乃是《伤寒论》的核心,也是打开《伤寒论》大门的一把钥匙。”在《伤寒论十四讲》最后一讲,刘渡舟先生曾专论“使用经方的关键在于抓主证”,并在多篇论文中论述“抓主证”运用经方的问题。
什么是“主证”?不少学者误读为主要证候。在跟随先生门诊中我感悟到,其所谓的“主证”就是仲景原条文中的“方证”(或六经提纲所述之证);其所谓“抓主证”就是“辨方证”,即抓方证的特征性症;其所谓“抓主证用经方”就是“辨方证用经方”。
关于这一点,阅读先生文中所列举的“抓主证使用经方”的7个验案则自然可明。其在7则医案后按云:“由上述治案可见,抓不住主证,则治疗无功,抓住了主证,则效如桴鼓。”这里所说的“抓住”与“抓不住”正是指能不能辨识方证的特征性脉症而据方证用方。先生在文末强调:“由此可见,‘抓主证’是辨证的最高水平。”这就说明,刘渡舟先生把辨证论治方法分为两个阶段:一是教科书中介绍的通俗的辨证论治,一是抓主证辨方证的辨治方法。后者,则是一种高层次的辨治方法。
这一点使我们豁然开悟:《伤寒论》中暗藏着一种高层次的辨治方法,掌握之,则明仲景之心法,则能提高疗效。
从此,我们在临床上开始模仿老师,在辨六经八纲的基础上,进而根据仲景原条文所描述的某方的证,在病人错综复杂的症状中寻找、捕捉(即所谓“抓”),如发现某方证,辄用是方,并尽量用原方而不做加减。
如“干呕,吐涎沫,头痛者”为吴茱萸汤的“主证”,临床上如遇到头痛患者,只要见到头痛与恶心、呕吐并见者,就用吴茱萸汤原方,不再用通俗的辨证论治的方法去辨头痛的部位、性质、病因、病机等,多可收到理想的疗效。
其实,刘渡舟先生在“辨方证抓主证用经方”的实践中,在对仲景原方证进行深入研究的基础上,对部分经方的方证,或者补充之,或者精简之,使其更加直观、更加具有代表性,从而建立了自己的经验证,即经验性方证的特征性症。
抓主证辨方证时抓这些经验性的特征性的症,则更加快捷,更加方便,也更加准确。如苓桂术甘汤证,仲景原方证为:“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起则头眩,脉沉紧……身为振振摇者”,刘渡舟先生为之补充“舌胖大水滑”(水舌)、面色黧黑(水色),使苓桂术甘汤证的特征性更加突出,临证不管是什么病,只要发现有水舌,或兼起则头眩、心下逆满、心悸、气上冲感者,辄用苓桂术甘汤。甚至见到“舌胖大水滑”一症,就用苓桂术甘汤。再如,小柴胡汤证,仲景原方证有《伤寒论》第37条、第96条、第97条、第条等,刘渡舟先生将之精简为“口苦”,临证但见口苦,不管什么病,则先用小柴胡汤化裁。另如,柴胡桂枝干姜汤证,仲景原方证为“胸胁满微结,小便不利,渴而不呕,但头汗出,往来寒热,心烦者”,刘渡舟先生增加便溏、腹满,总结其特征性的症为:小柴胡汤证(口苦)并见便溏,或腹满。临证但见小柴胡汤证而便溏、腹满者,辄抓主证而用柴胡桂枝干姜汤。这些辨方证抓主证的经验用法,只有跟随其临证抄方学习者,才能真正领会其精神,真正有所感悟,才能真正学会在临床上运用。
3.关于“辨证知机”刘渡舟先生曾在《方证相对论》与《方证相对论——兼论辨证知机》中论述了“辨证知机”的问题。关于这一问题,有3点需要特别说明。
第一,“知机”的含义。“机”指什么?刘渡舟教授所说的“机”,不是指“病机”(不少读者误解为病机),而是“机先”,是症状与体征,是疾病初露端倪的症状或脉、舌、色象。此引用刘渡舟先生原文以证之:他首先明确“证”:“简而言之,凡人之疾病,反映体之内外上下,以及各种痛痒,各种异常现象,一些蛛丝马迹,都可概称之为证。证就是证明,客观存在,而领事物之先。”可见,他说的“证”,是指症状与体征。进而先生强调:“我认为证之微妙之处在于‘机’。何谓‘机’?事物初露苗头的先兆,也叫机先,《辨奸论》则叫‘见微知著’。”继后先生说:“不要把‘知机’当作玄学来看,更不要视为难以做到的畏途,古人说‘月晕而风,础润而雨,唯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知著’。”刘渡舟先生在《方证相对论》再次说:“古人说的‘月晕而风,础润而雨’等见微知著的本领……如果以中医的理论衡量,实不能离开‘证’的存在与反映,而机之发也不能无证。古之医家,能通天地,决生死而百发百中,而皆善于识证知机,辨证之学岂可轻视之哉。”可见,“月晕”“础润”,均是现象,相当于中医可观察到的“症”。所谓“辨证知机”,绝不是辨识“病机”,而是辨识初露端倪的先兆性的“症”。
第二,辨证知机的意义。根据刘渡舟先生所述,其意义有两个方面:一是机先,根据某种外在可观察到的现象,预知所发生的事情。如“月晕而风”,月亮周围有一个类似于云雾状的白圈叫“月晕”,月晕出现时往往风平浪静,但第二天必然刮大风。月晕是起风的先兆,见此先兆即可预知第二天的大风。在中医则根据病人某种脉、色、体味、症状,可以预知将发作的疾病,或者预知疾病的变化,甚至可以预先决断生死。如扁鹊观齐桓侯之色例。
二是“辨奸”而拨开“奸”象,并抓住某种细微的表现见微知著而找到本质。如《伤寒论》第50条:“脉浮紧者,发当身疼痛,宜以汗解之。假令尺中迟者,不可发汗。何以知然?以荣气不足,血少故也。”本条“脉浮紧,身疼痛”为“藏奸”之证,而“尺中迟者”,为识机之症。许叔微曾据此条治一案:“昔有乡人丘生者病伤寒,予为诊视,发热头痛烦渴,脉虽浮数而无力,尺以下迟而弱。予曰:‘虽属麻黄汤证,而尺迟弱。仲景云:尺中迟者,荣气不足,血气微少,未可发汗。’予与建中汤加当归黄芪令饮。翌日脉尚尔,其家煎迫,日夜督发汗药,言几不逊矣。予忍之,但只用建中调荣而已。至五日,尺部方应,随投麻黄汤,啜第二服,发狂须臾稍定,略睡,已得汗矣……”
第三,辨证知机与辨方证以及通俗的辨证论治的区别。刘渡舟先生在《方证相对论——兼论辨证知机》中指出:“《伤寒论》既有辨证论治的学问,也有辨证知机的奥妙。两个层次,则有高下之分,精粗之别。”
关于这句话,我在撰写《温病方证与杂病辨治》第1版的时候(年),曾经认为,刘渡舟先生所谓的“辨证知机”就是见微知著而辨方证的意思,辨方证与通俗的辨证论治有“高下之分,粗细之别”。
最近,我突然觉得当时的认识只说对了一半,由于刘渡舟先生的这段话是在“方证相对论”的前提下提出来的,因此可以这样认为。然而,细读《刘渡舟伤寒论讲稿》对于第57条(宋本为第56条)的讲解,以及后附的李士材的医案。
我恍然大悟,“伤寒不大便六七日”一句藏有奸,而“小便清”为见微知著的端倪,是“识机”之征象,抓住此,就可以断明其机。
以此为契机,我把《伤寒论》中有“藏奸”、需“识机”的条文系统的整理了一遍,如《伤寒论》第50条,“发当身疼痛”为藏奸之证,而“尺中迟”为识机之脉。由此发现《伤寒论》有许多条文需要“辨奸”、需要“识机”。
难怪刘渡舟先生在《方证相对论——兼论辨证知机》中论述“知机”的含义后说:“宋朝的邵康节先生说‘知机其神乎’?知机的学问,则属于《伤寒论》的神品。”由此,我才真正理解了先生“辨证知机”理论的意义。也才真正感悟到,我之前的临证水平尚停在临摹的阶段,完全没有达到辨证识机的层次。而中医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应该是达到辨证识机的层次。
进而,我们认识到,中医的辨治可分为三个层次:第一,是通俗的辨证论治,这是最基本的一种辨治方法。第二个层次是辨方证论治,辨方证是一种高层次的辨治方法,如刘渡舟先生在《伤寒论十四讲?使用经方的关键在于抓主证》中强调:“由此可见,‘抓主证’是辨证的最高水平。”胡希恕先生指出:“辨方证是六经八纲的继续,亦即辨证的尖端。”(《经方传真》)第三个层次,“辨证知机”,这种方法可以包含于“辨方证”中,但却是辨方证中的极高的一种辨治方法。
刘渡舟先生在《方证相对论》中列举“张仲景见侍中王仲宣”例,他自己诊治“北京石桥胡同童姓男,48岁”案,以及“秦越人入虢之诊,望齐侯之色”等,均属于“知机”之例,均需“知机”的功夫。这是中医临床的一种极高的境界。刘渡舟先生认为,《伤寒论》中有“知机”的学问,而“知机”的学问属于《伤寒论》的神品。至此,我们开始努力钻研这种极高层次的辨治方法,一遍又一遍地研读《伤寒论》《金匮要略》的原条文,一遍又一遍地研究跟师出诊时抄录的病例处方,在临床中主动地使用这种方法,已有了初步的体会,也从更深的层面理解了先师的心法。
4.关于“药不虚发”在一次跟诊学习中,遇到一位41岁女性刘某某患者,其病症比较复杂,刘渡舟先生为其诊脉后讲:要研究这一行,你要知道一个原则,不论什么病,有多种病集中在一身,复杂多样,要先治好一种病,如这位患者腰痛、腿痛、失眠、胃脘胀等搅在一起,你得先针对一种病用方,这叫“药不虚发”,这次先解决失眠,用半夏千里流水汤。再
如,曾遇一中风后遗症患者,右侧肢体不遂,高血压,合并冠心病、失眠等,病症非常复杂,刘渡舟先生先抓心烦、大便干一证,用三黄泻心汤原方3味药,病人服后痛快地泻大便几次,心烦等症顿失。二诊仍失眠,视舌红赤,抓“心中烦”而“不得卧”一证,用黄连阿胶汤原方5味药,服药后失眠愈。
一些慢性病患者数年如一日请刘渡舟先生诊治,诊次长达余诊甚至余诊以上,如把某一患者的记录按照诊次先后排序,就可清楚的看到,先生的处方,据证变化,一诊或两诊只解决一个主要问题,目的明确而“药不虚发”。
由此我们感悟到,“药不虚发”是辨证用方的关键之一,也是取效的关键。
所谓“药不虚发”,是指对于多种疾病集于一身,临床症状复杂多样,甚至全身上下均有不适的患者,处方反而要单一精炼。每次在错综复杂的临床表现中,只根据其中某一个比较突出的病痛,或急需要解决的病证,抓其一证,单刀直入,处以某一方。每方只求解决一个问题,切忌面面俱到。受“药不虚发”论的影响,我们面对复杂的难治性疾病,仿师之法,用方反而精而小,逐渐形成了用小方治难病的处方风格,当然也取得了更好的疗效。
5.关于“点到为止”一患者程某某,女,35岁。患乙肝,早期肝硬化,长期请刘渡舟教授调治,见效很好。年4月22日。肝脾肿大,胁下痛甚,舌红赤、苔薄白。用小柴胡汤加桂枝10g、白芍10g、茜草10g、地鳖虫10g、鳖甲15g、龟甲15g、牡蛎30g、穿山甲8g、皂角刺10g、蝉蜕8g。7剂。
年5月13日。服上方感觉很好,身体较舒服,胁痛消失,仅剑突下不舒,后背酸痛。舌偏红,苔白。用小柴胡汤加当归10g、白芍10g、川楝子10g、元胡10g、片姜黄12g、青皮10g、陈皮10g。7剂。
年7月15日。服药有效,已无不适,舌偏红,苔白。用小柴胡汤去大枣,加牡蛎30g。7剂。
在诊脉中刘渡舟先生说:“用药要点到为止。”“点到为止”是刘渡舟先生提出的一个据证变化用方的基本原则。他主张用某方治疗某证当已见效时,就要灵活地“据证转方”,不能守一方不变。这与传统所说的“效不更方”“守法守方”的思路截然不同。
它的意义在于:其一,避免过度治疗。如上案第一方用柴胡桂枝汤合入鳖甲煎丸与薛雪《湿热病篇》加减三甲散法,当7剂胁痛消失后,就不再用散结破瘀的重剂,转用归芍小柴胡汤合金铃子散与枳橘散治胁下不舒;7剂后已无特殊症状,即改用小柴胡汤去大枣加牡蛎法调和之。临床上过用攻破或过用补益造成的医源性病症屡见不鲜,如掌握了“点到为止”的原则,就可以避免这一问题。
其二,提供了转换用方的思路。我们在临床上经常会有一种困惑:某些病证一诊用方很有效,二诊时反而不知道用什么方了。掌握了“点到为止”的用方原则,就会据证调方,灵活变化,解除这一困惑。
二、跟诊的意义
跟诊抄方学习与单纯读老师的书或听其讲课效果完全不同,跟诊是学习老师心法的无可替代的重要方法。此从两方面略述如下。
第一,关于“诊”。只有跟诊才能亲眼看到老师问诊望诊的思路。
如问诊,刘渡舟先生从不随意发问,而是根据脉、色、舌象,有了初步的判断,有了某一方证的初步诊断,为了进一步确定,或者与其他方证做出鉴别,才进而问诊。
如患者胸胁痛,他会问病人口苦不苦?如口苦,则可以初步确定为小柴胡汤证。接着问大便稀不稀?如大便稀,则是柴胡桂枝干姜汤证;如大便干,则可能是大柴胡汤证或柴胡加芒硝汤证。
再如望色,刘渡舟先生很重视望色,经常会习惯性地抬头望一下病人,如面色发黧黑者,则会诊为“水气病”或“水饮”病。
如一石姓男子,先生抬头一看,见其人面色黧黑,就问,“你胃脘堵不堵”?“口渴不渴”?“心烦不烦”?
病人回答:胃有时堵,口渴,心烦。
刘渡舟先生就告诉我们,这个病人是支饮,木防己汤证,为其处木防己汤。
这些“诊”的心法,只有跟诊,才能真正学到手。
另外,有一点需要特别说明,在问诊方面,刘渡舟先生最具特色的是:不管什么病,首先,必问口渴不渴、口干不干、口苦不苦。其次,必问大便稀不稀、大便干不干。问清楚口感与大便,就基本上把握了证的寒热虚实。
第二,关于“有感而发”。刘渡舟先生常会结合前次用方的疗效或病人脉、舌、色以及辨证用方,突然来兴趣,给我们讲出一些在书本上不可能找到的理论知识或临床经验。
此举例介绍如下。1.首辨六经而再辨方证康某某,男,45岁。年8月5日。肝硬化腹水,腹大如鼓,胀满难忍,大便稀。舌红,苔薄白。处方:红人参12g、白术12g、干姜15g、炙甘草10g、制附子12g。7剂。刘渡舟先生开完处方后提问并自答:“肝硬化腹水为什么用附子理中汤?(言下之意:为什么不用利水方?)这个人一是大便稀;二是腹满。太阴病主证为腹满。《伤寒论》第条:‘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结硬。’第条:‘自利不渴者,属太阴,以其脏有寒故也。当温之,宜四逆辈。’上方就是理中合四逆汤。不能见腹水就利水,见腹胀就行气。这是太阴病。”我们的感悟:刘渡舟先生的“抓主证”之说,包括抓六经提纲证与抓方证两个方面。临证须首辨六经,再辨方证。
2.六经含经络病例芦某,女,42岁。年9月2日。三叉神经痛。右鼻根下刺痛,放射到右耳与右侧半边脸。大便干燥,3~4天1次,心烦。舌红赤,苔黄薄。
处方:生地30g、玄参30g、麦冬30g、大黄4g、芒硝4g、炙甘草4g、羚羊角粉1.8g(冲服)、钩藤15g、白芍20g、丹皮12g、夏枯草16g、片姜黄12g、僵蚕8g、漏芦10g、白芷6g。7剂。
刘渡舟先生在诊中讲:“这个病人为什么用增液承气、调胃承气?疼痛部位在面部阳明经络,病属阳明。三叉神经痛部位在鼻旁以上时,药用走阳明经的白芷,加漏芦,相当有效。”
病例张某某,女,45岁。年7月1日。上诊月经淋漓10天不净,浑身乏力,头痛,大便每天1次,量少,舌正红苔白。用补中益气汤加艾叶炭8g、阿胶10g。本次来经4天即干净,不再淋漓。生气则右胁疼,吃饭不香,口苦,腹痛,腰、背两侧疼痛甚。舌正红苔白。用柴胡桂枝汤:柴胡15g、黄芩8g、半夏15g、红人参10g、炙甘草10g、大枣12枚、生姜10g、桂枝10g、白芍10g。7剂。
刘渡舟先生在诊中说:“何谓六经辨证?怎样辨六经?仲景自序讲了一句话:‘夫天布五行,以运万类,人禀五常,以有五脏;经络府俞,阴阳会通。’这里强调经络会通,也点明了六经的实质。六经包括经络,辨六经包括辨经络脏腑。这个病人口苦,为少阳病,胆热,又见腹痛、腰痛、背痛,则为少阳经脉不利,这说明脏腑与经络不能分开。你们要知道,葛根汤、桂枝加葛根汤治疗项、背痛是指项背中央一带,项背中央属太阳。但是,如果后背、脖子疼偏于两侧,甚至到肩胛也疼,就属于少阳了,两侧属少阳;腰髋也与少阳经有关,所以用小柴胡汤,加桂枝、白芍,兼顾太阳。”我们的感悟:以上两案从刘渡舟先生的指点我们感悟到,先生关于六经包括经络,辨六经包括辨经络的理论是从实践中得来的。从临床释伤寒是刘渡舟仲景学说的一大亮点。由此我们也学会了对于六经所属经络部位的病症用六经所属方论治的思路与方法。
3.六经与六气相关宋某某,男,53岁。年6月3日。胆囊炎,右上腹疼痛则难以忍耐,在床上打滚,痛从胆区向胸部放射。大便干,心烦。舌红,苔白厚腻滑,脉沉弦滑。用大柴胡汤。处方:柴胡16g、黄芩10g、半夏15g、大黄5g、枳实12g、白芍15g、生姜12g、苍术12g、厚朴14g、陈皮14g、大金钱草12g、虎杖20g、海金沙10g(布包)、郁金10g、茵陈15g、栀子10g。7剂。
年6月10日。疼痛减轻,可以忍受,不再打滚了,泻稀便两次。现每天1次大便,尿黄。舌正红,苔白腻,脉弦数。用大柴胡汤合平胃散加草果。处方:柴胡16g、黄芩10g、半夏15g、大黄4g、枳实12g、白芍15g、生姜12g、苍术12g、厚朴14g、陈皮12g、青皮12g、草果4g、片姜黄12g、橘叶10g。14剂。年6月24日。胆区胁腹疼痛已止,唯左胸有一点疼,大便偏稀,时口苦、恶心。舌正红,苔腻。用小柴胡汤。
处方:柴胡16g、黄芩12g、半夏16g、生姜10g、苍术10g、陈皮10g、青皮10g、大金钱草30g、川楝子10g、元胡10g、香附10g、川芎10g。7剂。在二诊时刘渡舟先生对我们讲:“《伤寒》辨六经,《金匮》辨五脏,唐孙思邈用脏腑五脏辨证结合六气。古中医无细菌学,讲六气:风、寒、暑、湿、燥、火,六气要与五脏对号。就像宋先生这病,虽胆肝有病,而舌苔特白腻,是六气之湿热阻塞而痛,故用大柴胡汤合平胃散加草果,服完痛减了。你们看重要不重要。”我们的感悟:刘渡舟教授认为六经与气化有关,辨六经要兼辨六气(风、寒、暑、湿、燥、火)。少阳病并见阳明病的大柴胡汤证虽已辨明,但如忽略六气之“湿”,则难以取捷效。
4.要重视时方家运用经方的经验张某某,男,57岁。年6月17日。中风后遗症,癫痫小发作,时为频发,每5分钟发作一次,手足不停地抖动,心里害怕。前几诊曾用温胆汤、仁熟散加减,癫痫小发作减少,反应转清楚,心里害怕减轻。但仍抽搐,只是抽的次数少多了,抽时自己不知道。说话没底气,出虚汗,大便憋不住,有时1天4次。舌淡红,苔白。用理中汤合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处方:红人参10g、白术30g、干姜10g、柴胡10g、黄芩3g、半夏12g、桂枝10g、龙骨30g、牡蛎30g、铅丹4g(布包扎紧,同煎)、茯苓20g、生姜3g、大枣6枚、黄芪10g。7剂。
刘渡舟先生在开处方时说:本方白术为什么用这么大量?肝风有急惊风与慢惊风:急者,阳气有余,阴气不足;慢者,土不能培肝,肝气不调了。
这个病人大便憋不住,提示脾虚,土不培木,木气旺而动风。因此用理中汤以红参、干姜,重用白术健脾。我的《肝病证治》中有讲解。《医宗金鉴》幼科有讲急惊风、慢脾风,我是按慢脾风治的。
处方为什么不加炙甘草?这个病人还有柴胡加龙骨牡蛎汤证,用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仲景原法去甘草。
我们的感悟:先生所讲的是时方家转用理中汤治疗慢脾风的经验,由此可见,应重视经方扩展应用的研究,并汲取时方家运用经方的经验,以对仲景原方证进行补充性研究。
5.枳橘散治胁痛许某某,女,60岁。年5月6日。右胁痛,右上腹连背也痛,打嗝,大便少而干,不易解,小便频。舌红,苔白黄相兼而腻。用小柴胡汤去大枣加牡蛎合枳橘散。处方:柴胡16g、黄芩10g、半夏12g、生姜10g、党参6g、炙甘草6g、牡蛎30g、片姜黄12g、陈皮10g、枳壳10g。7剂。
刘渡舟先生在诊脉后讲:胁痛要记住一句话,叫:“片姜橘枳草医轻”。
这句话出自《医宗金鉴?杂病心法要诀》胸胁痛篇(“右属痰气重逐饮,片姜橘枳草医轻”),右胁痛属痰气,轻者,用枳橘散(枳壳、橘皮、片姜黄、甘草)。此方很有效,与治胸痛的颠倒木金散(木香、郁金)都是好方子。
这个病人大便不下,就用小柴胡汤,津液得升,大便就会自然而下,再加理气药则更易通便。我们的感悟:通过此案,我们学到了枳橘散与颠倒木金散的用法。进而感悟到,刘渡舟先生经方与时方接轨应用的心法。
6.东垣补脾胃学说非学不可李某某,女,44岁。年11月18日。头晕,耳鸣,头响,目涩,腰痛,大便偏溏。舌胖淡红,苔白。用升阳益胃汤。处方:黄芪16g、党参14g、白术10g、茯苓15g、炙甘草6g、陈皮10g、半夏10g、防风6g、柴胡6g、白芍10g、黄连3g、泽泻15g、羌活4g、独活6g、生姜3片、大枣5枚。7剂。
刘渡舟先生在诊脉中讲:东垣之法,非学不可,他代表中医的一个学派。李东垣讲脾胃,最大的一个理论是升降,升降有问题,脾胃就不和。一定要学会升清阳法,何时升清阳?如何升清阳?升清阳法对于面、耳、目、鼻、口、头、项部病变属清阳不升者有肯定疗效。早年我在大连行医,只有陈修园的书,有一位病人怎么也治不好,我就专程去上海买书,买回了李杲的《脾胃论》《内外伤辨惑论》,开始学会了升清阳之法,用升阳益胃汤治好了那位病人。先生进而讲:东垣方有补中益气汤,偏于补虚;有调中益气汤偏于治湿;有补脾胃泻阴火升阳汤、升阳散火汤,偏于治热;有升阳益胃汤,虚、湿、热兼治。临床上脾胃病或湿多些,或热多些,或脾气虚多些,或湿多热少,或热多湿少,要据此而或偏于升阳,或偏于清火,或偏于补中气,或偏于祛湿,灵活配伍,变化运用。我们的感悟:东垣方通过补脾气、升清阳、降浊逆、祛湿、泻火,可治疗头面五官清窍诸多病症,也治四肢末端诸病,刘渡舟先生曾用此法治愈两手湿疹浸淫流水溃烂者一例,则属于清阳不达四末者。先生的话启示我们,东垣的书有很高的临床价值,必须认真研究东垣的脾胃学说。
7.必须钻研《金匮要略》辨治杂病的方法陈某某,女,41岁。年4月29日。服上方半夏泻心汤大便溏好转,心下痛减轻,但仍不能吃凉东西,饮食不注意即腹胀、肠鸣,胸堵闷、打嗝。舌红,苔黄白相兼。用生姜泻心汤合橘枳姜汤加茯苓。7剂。
年5月6日。上方显特效,已不打嗝,胸已不闷,腹胀愈,大便转正常,胃口也很好。舌正红,苔薄白。用橘枳姜汤。
处方:橘叶10g、枳壳10g、生姜10g、茯苓30g、黄芩3g。7剂。
刘渡舟先生在诊脉中说:在医学中有一句话,《伤寒》治外感,《金匮》治杂病,可是现在治杂病用《金匮》方的人很少。《金匮》怎么治杂病?怎么用《金匮》方治杂病?你们要认真研究。茯苓杏仁甘草汤治胸痹,胸中气塞;橘枳姜汤也治胸痹,胸中气塞。为什么同是胸痹,却用不同的方?刘渡舟先生接着说:《金匮》有多少篇?每篇多少方?《金匮》四饮到底是什么?就支饮而言,有5条6方。木防己汤、木防己去石膏加茯苓芒硝汤、泽泻汤、厚朴大黄汤、葶苈大枣泻肺汤、小半夏汤。支饮同名,方为什么不同?为什么用木防己汤?里头有很多东西,没挖掘出来。你们要好好学习研究。我们的感悟:刘渡舟先生特别喜欢用《金匮要略》方论治杂病,如不论什么病,但见面色黧黑,口渴者,辄用木防己汤;头眩晕而但见舌胖大水滑欲滴者,辄用泽泻汤;胸满而大便偏干者,辄用厚朴大黄汤等,用原方2味、3味,可获神效者,不胜枚举。如曾见用茯苓杏仁甘草汤原方3味药治疗一例心脏病心包积液患者,心包积液竟逐渐吸收而获奇效。这些临床事实均启发我们必须下大决心研读《金匮要略》的辨治心法。
8.要研读孙思邈的《千金方》刘某某,女,41岁。北京延庆县人。年5月6日。神经衰弱,上方半夏千里流水汤,药后睡眠好多了,情绪也稳定了,已不烦躁。头晕,目涩,泛恶,心烦,月经量少。舌红,苔白。处方:半夏20g、秫米30g、生地30g、黄芩10g、炒枣仁30g、茯神15g、远志10g、生姜10g、橘叶10g、当归15g、白芍15g、枳壳10g、夏枯草15g、栀子10g。7剂。
刘渡舟先生在处方后问:这方子懂吗?出自《备急千金要方》胆腑篇。必须熟读的方书有4本:一为《伤寒》方,二为《金匮》方,三为陈修园《时方歌括》《时方妙用》,四为《千金方》。对于杂病,《金匮》方拿不下来时就得用《千金方》。
我们的感悟:过去我们不知道读《千金方》,刘渡舟先生的提示说明,孙思邈《千金方》有很高的实用价值,必须认真研读。以上仅仅是举例而已,刘渡舟教授在临证时即兴讲述给我们的知识非常广泛,涉及到读书、其他医生的经验、诊断辨证思路、用方思路等,均是在课堂或书本上无法学到的,可谓珍贵至极。
三、刘渡舟先生用方
1.精于经方的运用刘渡舟先生对《伤寒论》《金匮要略》的研究有专著与亲撰的论文,无需再做介绍。关于经方的运用,刘渡舟先生有辨六经脏腑经络论、抓主证论、方证相对论、辨证知机论、接轨论等理论为指导,用经方或用原方,或用加减方,或用合方灵活变化,不拘一格。此仅将其用经方的特点简述如下。第一,用方范围极广。刘渡舟先生用经方的范围十分广泛。据我们了解,在《伤寒论》《金匮要略》余方中,除侯氏黑散外,刘渡舟先生几乎全都用过。在我的跟诊中就亲眼见到其用膏发煎治疗阴吹2例,均获显效。
第二,善用原法原方。刘渡舟先生擅于遵从仲景原方原法而用经方,如用大乌头煎,必如法煎制,即处乌头一味,先用水煎,去渣,再入蜂蜜煎煮,以治腹痛。如用大黄黄连泻心汤,处大黄、黄连2味,如法用沸水浸泡(不煎)服用,以之治疗火痞。
另如用附子泻心汤,遵法以沸水浸渍三黄,附子别煮取汁,合之服用,治疗三黄泻心汤证与附子证并见者。
第三,主张遵照仲景原方证用方。刘渡舟先生对于仲景的每一个方证都有深入的研究,而且坚信仲景所述来源于实践,因此,用经方坚持遵守仲景原证治而用经方。如人们多遵照《伤寒论》第条、条,用猪苓汤治疗具有“渴欲饮水,小便不利”的病症,而刘渡舟先生除此之外,更常遵第条,用猪苓汤治疗下利腹泻,或渴、烦,不得眠者。
第四,精于扩展运用。刘渡舟先生常挖掘仲景原方深意,将之扩展用于原方证以外的其他病症。如根据六经包括经络论,辨治发于小腿前外侧阳明经的丹毒、发于足次趾与足背的痛风,均从阳明经郁热考虑而用白虎汤或白虎加桂枝汤治疗。
第五,主张古今接轨。刘渡舟先生曾发表《古今接轨论》,倡导经方与时方接轨,以推广经方的应用。如用小柴胡汤合越鞠丸,名柴越合方治疗郁证;如用麻黄杏仁薏苡甘草汤合甘露消毒丹治疗湿热咳喘等。
第六,长于创制新方。刘渡舟先生在深入研究现代难治病的基础,根据经方运用的经验,对仲景原方进行加减变化,从而创制新方以治疗现代病。如深入研究“乙肝”的病症特点与因、机特点,以小柴胡汤为基础,创制出柴胡解毒汤、柴胡活络汤、柴胡鳖甲汤等方,用于治疗“乙肝”、早期肝硬化,取得了良好的疗效。
第七,深入探索方证的特征性脉症。刘渡舟先生在对于仲景原方证进行了深入的研究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补充或完善了部分仲景的原方证,如将苓桂术甘汤证的特征补充完善为:水舌——舌胖大苔水滑欲滴;水色——面色黧黑;水脉——脉弦。从而使苓桂术甘汤的证更加容易把握。
第八,抓主证用经方是其核心中之核心。刘渡舟先生曾提出用经方的“抓主证”说,认为要想求得用方有效,必须掌握抓主证之法。临床上先生往往“但见一证便是”而用经方,如但见口苦就用柴胡剂,但见口苦或胸胁苦满而大便溏就用柴胡桂枝干姜汤等。
第九,力倡“方证相对”而强调辨方证。刘渡舟先生临床用经方的基本思路是,首辨六经,结合六经辨脏腑、经络、六气,进而再辨方证。
第十,擅于经方的转用。刘渡舟先生深入地研究了每一经方的结构与配伍特点,在深刻理解的基础上,将其转用于完全不同于仲景所述病症的另外一些病症。如将当归贝母苦参丸转用治疗阴痒、带下,将竹皮大丸转用于治疗围绝经期综合征等。
2.广用时方我们认为,在伤寒学界,可称为之大师者,应该是不偏执于经方,而是在精于经方运用的基础上广用时方。刘渡舟先生正是这样的学者,他在《古今接轨论》中强调:“《伤寒论》为方书之祖,比作母亲,是方之源,而时方如同子孙,乃是方之流也。有源才能有流,有流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时方中亦不乏有上乘之品,如《备急千金要方》《外台秘要》《本事方》《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等,驰名医坛,与经方并驾齐驱。”古方时方,“应当兼收并蓄”“互相借鉴”。先生用时方不仅范围广阔,而且有其突出的特点。这就是,如同用经方一样,以用经方的思路,方证对应的运用时方,用时方也辨方证。在辨六经八纲脏腑经络的基础上再辨时方方证而用时方。在这一方面,可谓是一种创新。
(1)《医宗金鉴》方的运用:中医界都知道《医宗金鉴》是清政府官方撰订的医书,有很高的临床价值。但是擅长运用《医宗金鉴》方在临床上治病者,却少之又少。我从西北到江南,从江南到北京,从北京到日本、澳洲,又到香港、澳门、台湾等地区,教学、行医,接触过那么多医生,就没有见到一位医生临证长于用《医宗金鉴》方者。然而,刘渡舟教授对《医宗金鉴》有深入的研究,对《医宗金鉴》方的运用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杂病心法要诀》方:先生能够通背《医宗金鉴?杂病心法要诀》,对于书中绝大多数方都运用娴熟而独具心得。其手法也是根据书中歌诀所述的方证辨方证而运用之。如用千金犀角汤治疗火热关节肿痛(“犀角汤自千金方,历节四肢肿痛良,犀羚麻射栀子豉,前胡黄芩配大黄”),用加味苍柏散治疗湿热关节肿痛特别是下肢关节肿痛属实证者(“加味苍柏实湿热,二活二术生地黄,知柏芍归牛膝草,木通防己木瓜榔”),用当归拈痛汤治疗湿热关节肿痛属虚证者(“当归拈痛虚湿热,茵陈四苓与羌防,人参当归升芩草,苦参知母葛根苍”)。
又如,用清胃理脾汤(“清胃理脾治湿热,伤食平胃酌三黄,大便黏秽小便赤,饮食爱冷口舌疮”)治疗湿热伤食证,用开胃进食汤(“开胃进食治不食,少食难化胃脾虚,丁木藿香莲子朴,六君砂麦与神曲”)治疗脾虚不食证,用拯阴理劳汤(“阴虚火动用拯阴,皮寒骨蒸咳嗽侵,食少痰多烦少气,生脉归芍地板贞,薏苡橘丹莲合草,汗多不寐加枣仁,燥痰桑贝湿苓半,阿胶咳血骨热深”)治疗虚劳阴虚火动证,用拯阳理劳汤(“阳虚气弱用拯阳,倦怠恶烦劳则张,表热自汗身痠痛,减去升柴补中方,更添桂味寒加附,泻入升柴诃蔻香,夏咳减桂加麦味,冬咳不减味干姜”)治疗阳虚气弱证,用仁熟散(“恐畏不能独自卧,胆虚气怯用仁熟,柏仁地枸味萸桂,参神菊壳酒调服”)治疗胆虚恐惧不安,用寒胀中满分消汤或热胀中满分消汤(“气虚胀病分寒热,中满分消有二方,寒胀参芪归苓朴,半夏吴萸连二姜,升柴乌麻青柏泽,荜澄草蔻益木香,热缩六君知猪泽,枳朴芩连干姜黄”)治疗寒胀或热胀,用颠倒木金散(“胸痛气血热饮痰,颠倒木金血气安,饮热大陷小陷治,顽痰须用控涎丹”)治疗胸胁痛,用安肾丸(“腰痛悠悠虚不举,寄生青娥安肾丸,胡卢骨脂川楝续,桃杏茴苓山药盐”)治疗腰痛等,均是据原著方证而用之。
凡是跟诊的学生,均要通背《医宗金鉴?杂病心法要诀》,否则你就难以根据老师的指令写出处方(跟诊学生中每天必须有一位承担写处方,先生只说用什么方,学生就得把原方写出来,包括用量),当然也就看不懂老师的处方。
《妇科心法要诀》方:对于妇科疾病,先生除用《金匮要略》妇人病三篇方、《傅青主女科》方外,主要用《医宗金鉴?妇科心法要诀》方。如用过期饮(“过期血滞物桃红,附莪桂草木香通,血虚期过无胀热,双和圣愈及养荣”)治疗月经延期,用羌桂四物汤、黄芪建中汤(“经来身痛有表发,无表四物羌桂枝,经后血多黄芪建,芪桂芍草枣姜饴”)治疗经行身痛,用当归建中汤、加味乌药散、琥珀散(“经后腹痛当归建,经前胀疼气为殃,加味乌药汤乌缩,延草木香香附榔,血凝碍气疼过胀,本事琥珀散最良,棱莪丹皮元乌药,寄奴当归芍地黄”)治疗经行腹痛等。《眼科心法要诀》方:先生对《医宗金鉴?眼科心法要诀》有深入研究,常用其中方治疗眼科疾病,且每获良效。如用洗刀散(“玉翳浮满时或疼,风热冲脑盖瞳睛,洗刀通圣羌独细,蒺元贼决蜕蔓青”)治疗目翳,用驱风散热饮(“天行赤眼四时生,传染热泪肿赤疼,受邪深浅随人化,驱风散热饮防风,牛蒡将军羌赤芍,连翘栀薄草归芎,翳膜贼连蝉蒺藜,风倍羌防热倍军”)治疗天行赤眼,用止痛没药散、大黄当归散(“急用止痛没药散,硝黄血竭引茶清,痛止大黄当归散,贼芩栀子菊苏红”)治疗眼睛出血疼痛或外伤眼病等。这几方是我们在临床上见证过有奇效的眼科方。《外科心法要诀》方:先生对《医宗金鉴?外科心法要诀》中的常用方证不仅可通背,而且用法娴熟而别具一格。如用仙方活命饮(“仙方活命饮平剂,疮毒痈疽具可医,未成即消疼肿去,已成脓化立生肌,穿山皂刺当归尾,草节银花赤芍宜,乳没花粉防贝芷,陈皮好酒共煎奇”)治疗股骨头坏死,用四物消风饮(“四物消风饮调荣,血滋风减赤色平,荆防藓蝉兼独活,柴薄红枣水煎浓”)治疗湿疹,用通气散(“气滞闪挫通气散,木陈穿索草茴牵,血瘀不移如锥刺,日轻夜重活络丹”)治疗外科闪挫疼痛等。
《伤寒附法》方:先生对于《伤寒附法》中记载的柴葛解肌汤、防风通圣散、双解散、黄连解毒汤、栀子金花汤、三黄石膏汤、消毒犀角饮、消斑清黛饮、连翘败毒散、普济消毒饮等方证尤其重视,非常喜欢用其治疗气分、血分之火毒证。如用连翘败毒散(“连翘败毒散发颐,高肿焮红痛可除,花粉连翘柴胡蒡,荆防升草桔羌独,红花苏木芎归尾,肿面还加芷漏芦,肿坚皂刺穿山甲,便燥应添大黄疏”)治疗面部肿痛、三叉神经痛,用柴葛解肌汤治疗发热等。《伤寒心法要诀》:先生对《医宗金鉴?伤寒心法要诀》有深入的研究,曾专题讲解此书,有音频资料留存,可听之,此不赘述。
(2)《温病条辨》方的运用:刘渡舟先生对吴瑭的《温病条辨》有深入地研究,对其中绝大多数方证都烂熟于心,并有丰富的临床运用经验。如用三仁汤合甘露消毒丹治疗湿热咳喘;用杏仁石膏汤治疗上焦郁火;用三石汤治疗肝炎转氨酶居高不下;用二金汤治疗“乙肝”;用清营汤治疗各类杂病之营血分郁热证,如皮肤病痤疮;用清营汤加钩藤丹皮羚羊角方治疗肝风;用清宫汤治疗中风窍闭,用安宫牛黄丸、至宝丹治疗中风、围绝经期综合征等;用益胃汤、沙参麦冬汤治疗阴虚胃痛,用三甲复脉汤、大定风珠治疗真阴虚损的动风等。甚至连专翕大生膏先生都用过[刘渡舟.阴火与阳火的证治[J].中医杂志,,(04):11-13阴虚火盛例,姜某案],这些经验,我在《温病方证与杂病辨治》中已经详细介绍,此不赘述。
(3)叶桂方的运用:刘渡舟先生对叶桂医案有深入的研究,他曾发表《津液学说与临床》[中医教育,,(5):44-45],《益胃汤的临床应用》(《经方临证指南》),《三甲复脉汤的临床应用》(《经方临证指南》)等文,探讨叶桂的滋阴法及其在临床上应用的体会。先生曾亲撰《肝病证治》专著一部,其中,除引用王泰林《西溪书屋夜话录》《王旭高医案》论治肝病的理法外,主要引用了叶桂的治肝经验。如先生擅用六君子汤、香砂六君子汤治疗肝病肝脾失调证,他曾按云:“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中运用六君子汤加柴胡、白芍;王旭高《西溪书屋夜话录》中用六君子汤加吴茱萸、白芍、木香。叶氏是扶土之中佐以疏泄,旭高则酸甘温化。”
另外,他根据叶案,制定了不少治疗肝病的自拟新方,如治疗肝气乘胃所致的肝气犯胃阻隔证的“制肝安胃汤”(川黄连、川楝子、白芍、川椒、乌梅、淡姜渣、当归须、橘红)是根据《临证指南医案?木乘土》郭某案方制订的。再如治疗肝火扰魂证的加减当归芦荟丸(羚羊角、栀子、生地、龙胆草、芦荟、木通、丹参、青黛、薄荷)是根据《临证指南医案?肝火》叶某案制订的。另如“叶天士养肝阴方”“加味赤石脂禹余粮汤”“养血息风汤”“滋阴潜阳汤”“息风潜阳汤”等,均是根据叶案方制订而成。他还根据叶氏养胃阴论与通补胃阴的理论在《肝病证治》中撰写了肝火中伤胃阴一章。在胃病论治方面,刘渡舟先生曾创制一首经验方,名“益胃和肝汤”(生地、麦冬、沙参、玉竹、枇杷叶、荷蒂、川楝子、白芍、佛手、郁金),此方也是根据叶桂养胃阴的理论与治法(益胃汤法)制订的,用于治疗肝病肝火中伤胃阴证。又曾根据叶氏养胃阴法创制“柔肝滋胃饮”(沙参、麦冬、玉竹、生地、白芍、丹皮、橘叶、佛手、川楝子),治疗肝阴虚肝胃不和证(《刘渡舟伤寒临证指要》)。
(4)薛雪《湿热病篇》方的应用:刘渡舟教授对薛雪《湿热病篇》论治湿热的理论、治法、治方有深入地研究,临床擅用薛氏方治疗杂病。如用薛氏黄连苏叶汤治疗呕吐,用薛氏地龙二藤汤治疗肢体痉挛疼痛,用薛氏加减三甲散治疗癥瘕、肢体强硬等。(5)李杲方的应用:刘渡舟先生对东垣脾胃学说有深刻的研究,曾发表《清阳下陷的病机和证治》[北京中医学院学报,,(1):23-25]、《清阳下陷及其临床治例》[中国农村医学,,(04):18-19]、《我对甘温除大热的体会》[北京中医学院学报,,(1):59-60]、《阴火与阳火的证治》[中医杂志,,(04):11-13]等文,探讨了李东垣补益脾胃方的临床应用。记得有一次跟先生出诊,在从医院返回的路上(当时我和先生都住在中医药大学校园内,先生特意让我坐接送他的专车一起往返),先生给我讲:李东垣的书,你要细心研读,东垣之方,只要用对了,可获奇效。他希望我把李杲补脾胃升清阳方研究总结一下,看看东垣用何药补益脾胃之气,用何药升清阳,用何药除湿降浊,用何药泻火等,将其组方手法与规律整理出来。我遵照先生的建议,将其常用的东垣方如升阳益胃汤、补中益气汤、调中益气汤、补脾胃泻阴火升阳汤、升阳散火汤、清暑益气汤、调经升阳除湿汤等方的结构分解,结合其脾胃学说的相关理论,进行了认真的研究总结,随后并向先生做了书面汇报。先生看后点头表示满意。
这一内容,我在《温病方证与杂病辨治》清暑益气汤“有关问题的讨论”中,做了扼要的介绍。临床上,先生用东垣方非常广泛,我跟随先生出诊时,凡是遇到老师用东垣方的病案,我都认真整理,并遵照老师的用法在临床上临摹试用,也收到了非常好的疗效。
(6)孙思邈《千金方》的应用:刘渡舟教授曾对我说,一些难治的病人,用《伤寒论》《金匮要略》方或其他时方没有效时,就要在《千金方》中找治法。他常用《千金方》之方,如半夏千里流水汤、犀角地黄汤等。
(7)陈念祖《时方妙用》方的应用:刘渡舟教授系统研究过陈念祖的书,对念祖的用方有深入的研究,对《时方歌括》也背诵得滚瓜烂熟,临床上常用《时方歌括》《时方妙用》《医学从众录》中介绍的方与法治疗疑难杂病。
3.博采时人经验方刘渡舟先生非常注重学习先辈们和现代名医们的经验,常采用同道们的经验方验之于临床。如有一次,我见先生治疗银屑病的处方中有白英,我问其他跟诊的学生,他们均不知道为什么加白英。我即直接请教先生,才知道他用的是皮肤病专家张作舟治疗银屑病的经验方解毒活血汤。另如他曾给一位乙肝胁痛的患者开了一张含草河车的处方,我不太理解,向其请教后才知道是宋孝志先生的经验方草河车汤。
四、关于跟师学习
因某一特殊的机缘,我曾冒昧地向刘渡舟教授提出,希望我的夫人王建红医生能跟他临床抄方学习,结果刘渡舟先生欣然答应,并安排王建红和他的女儿刘燕华医生一起在国医堂跟诊学习。那时候刘渡舟教授的患者很多,半天的门诊就有60多个病人。王建红每次跟诊回来以后,我都会把她抄方的记录认真地阅读一遍,
结果发现:先生用方有很多奇特之处:其一,用方非常广泛,其中不少方我根本就看不懂,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见过。
其二,用法非常特别,如同样是一首仙方活命饮原方,不是用治外科疮毒痈疽,而是治疗杂病股骨头坏死髋骨连腿疼痛;同样是一首竹皮大丸方,不是用治“妇人乳中虚,烦乱呕逆”,而是治疗围绝经期综合征;同样是甘草干姜茯苓白术汤,不是治疗肾着腰冷痛,而是治疗妇人白带如淋等。
其三,所治者以大病重病为主,而用方却多以小方制胜,如用三黄泻心汤、黄连解毒汤出奇制胜治疗莱姆病、急性感染性多发性神经根炎[吉兰-巴雷综合征(Guillain-BarréSyndrome)]、急症中风等。看到这些处方与案例,我突然感悟到,刘渡舟先生才是真正的中医大师。与此相反,我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藐小了,觉得自己实际上就是中医的小学生。因此,我立即到先生家拜访,请其收我为学生,跟其抄方学习临床。刘渡舟先生很高兴地答应了,安排我到他出诊的医院跟诊学习。更幸运的是,先生安排我坐在他和病人之间的位置见习。这个位子既方便看舌,更可以在老师诊脉后自己诊察病人的脉象。
1.关于跟诊学习的方法
在跟随刘渡舟先生学习中,就学习方法,我们有了点滴的心得,此简述如下。第一,必须快速并尽可能详细地记录患者讲述的病症。第二,必须把老师问病人和病人的回答如实并按照顺序记录下来。这一点非常重要,而绝大部分跟诊学生都忽视了这一点。因先生的发问是根据自己辨方证的思路提出的,如问病人:“口苦不苦”?是已经初步判断有柴胡汤证,需进一步辨识确认。如病人回答“口苦”,则辨为柴胡剂证,进而必然会问:“大便干还是稀”?如大便稀,则是柴胡桂枝干姜汤证;如大便干燥难解,则是大柴胡汤证;如大便正常,则是小柴胡汤证。如口不苦,则可能会否定小柴胡汤证。
先生的问诊非常有特点:一是简单,紧紧跟着自己辨证用方思路的进展而发问,往往问一两句,就把方证确定了下来。如不这样记录问与答,就无法总结出老师的辨证用方思路。第三,趁老师看舌时,自己尽快看准舌质舌苔。必须注意的是,要把自己诊舌的结果如实记录下来,并在旁边把老师舌诊的意见用红笔注明。因自己的视角和老师的视角不一样,如老师说此患者舌红,但自己看上去并不红,而是正常红(自己的正常红舌相当于老师的红舌)。那以后自己临摹老师的经验,实验应用老师的处方时,就要在病人证相同,且舌正常红的情况下用此方,才有可能重复出老师的疗效。反之,只听不看,当自己看到是红舌时用此方,肯定就用错了,必然无法重复出老师的疗效。第四,一定要亲自摸脉,并把自己诊脉的结果和老师的脉诊意见分别记录下来。与舌诊一样,老师指腹的感觉和自己指腹的感觉往往是不一样的,如老师说脉弱,自己摸上去并不弱,甚至偏硬。那么,临摹老师的经验时,就要在其他证相同而自己摸脉偏硬时用老师用过的处方。反之,自己摸脉弱时,再用此方,肯定会出错,也肯定不会重复出老师的疗效。
2.关于整理抄方记录
(1)初步的整理:跟诊当天晚上,我们就开始研究见习时抄来的病案资料。研究的方法是:第一,趁热打铁,将当天没有来得及记录的病人的口述或者老师的发问、老师的提示等资料趁还没有忘记赶紧补充起来。第二,将老师处方所用的是什么方剂,在旁边一一注明。对于看不懂的处方的方剂,则通过相关文献一一查找出来,并注明方名、原方组成、出处,原主治等。第三,对老师的加减变化进行研究,注明老师的处方是原方加了什么药?为什么要加这味药?减去了什么药?为什么要减这味药?合并了什么方?为什么要合并这一方?将其道理一一作出注解。凡是搞不清楚者,将疑问也用另笔注明。对于复诊病人,如实的注明疗效,如有效、特效、效果不明显、无效、有不良反应,以及患者服药后的具体的感觉,均一一详细注明。有些医案,还要将老师所用方的原书的条文抄写在病案上,如陈念祖《时方妙用》对某方的用法,李杲《脾胃论》对某方的论述等。这算是第一次整理。
(2)再次整理:跟诊较长一段时间后,我们会分两种方法将这些病案再整理一次:一是以病人为题,将某一病人从始至终的看诊资料以日期先后为序,整理在一起。这种方法能够了解老师对一个患者整个病程中变化用方的手法。其中有些慢性病患者常年追随老师看诊,病程达1年以上甚至几年以上,或者守法守方,或者据证变方,有些病人变化用方达百方以上,非常珍贵。二是以方为题,如真武汤,将先生用真武汤的处方以及病例资料汇集在一起。这种方法能够看出老师用某一方的心法与规律。
(3)第三次整理研究:在撰写《温病方证与杂病辨治》时,我对跟诊记录的所有医案做了再一次的研究,并以跟诊学习的笔记为依据,对刘渡舟先生运用温病方论治杂病的思路、手法与经验以及相关的理论进行了系统的整理,并将先生用温病方治疗杂病的多数有效病案全部收入《温病方证与杂病辨治》之中。如果把这部分内容独立成册,则可谓《刘渡舟用温病方论治杂病》。平时,每当我们在临床上遇到难治的患者,就翻阅跟随刘渡舟先生临证抄方的记录(笔记),一遍一遍地温习,往往能从中找到灵感,找出方法和思路。这份笔记太可贵了,每当我翻阅之时,就想把它整理成册,以与读者分享。在《温病方证与杂病辨治》与《叶天士用经方》出版之后,我开始对跟师记录做第四次整理,并着手撰写能反映刘渡舟先生运用经方经验的这本书。
五、拓展学习我曾经给我的学生们讲过,伤寒学界有“北斗三星”。所谓“北斗三星”是指在中国北方,有三位泰斗级的伤寒学家,他们是胡希恕、陈慎吾、刘渡舟。这三位“星”成倒“品”字形排列,胡希恕、陈慎吾位于前,刘渡舟位于后。
所谓“北”,小者指北京中医药大学,中者指北京,大者指中国北方。胡希恕与陈慎吾先生关于伤寒学的研究对刘渡舟有较大的影响,刘渡舟先生对胡、陈两位前辈也十分尊重、十分推崇。在我们跟诊过程中,他常向我们讲到胡希恕先生与陈慎吾先生关于《伤寒杂病论》与经方运用的学术见解。以此为契机,我们开始研读胡希恕先生与陈慎吾先生的《伤寒论》之学。由于胡希恕的门人近些年来出版了较多的胡希恕著作与音像资料,因此我们更多地专注于胡希恕先生著作、音频资料的学习与研究。此将胡先生对我们影响最大,也是我们感悟最深的学术见解略述如下。
1.《伤寒论》来源于《汤液经法》而与《黄帝内经》无关(《胡希恕讲伤寒杂病论?绪论》)。这就提示我们,临床上不能用《内经》与现行《中医基础理论》的思维运用经方,而要以《伤寒论》自身的理论指导经方的运用。例如,运用五苓散,如以《内经》与《中医基础理论》来看,此方为利水之方,用于气化不利的水肿。而以《伤寒论》的理论用此方,其用方指征是,太阳病,表之阳证;根据第71、72、73、74条,以口渴、小便不利为辨方证的着眼点;其效应是“多用暖水,汗出则愈”,而不是水肿消退。
2.《伤寒论》的“六经”来自八纲,仲景发展者,是在表证与里证之间增加了半表半里证,又分辨阴、阳,从而形成了辨表阳证(太阳病)、表阴证(少阴病),里阳证(阳明病)、里阴证(太阴病),半表半里阳证(少阳病)、半表半里阴证(厥阴病)。《伤寒论》有独特的辨证体系,这就是,在辨明六经八纲基础上,再辨方证。(《胡希恕讲伤寒杂病论?绪论》《经方传真?绪论》)
3.“六经”与经络脏腑无关。这就说明,《伤寒论》只辨六经八纲与方证,而不用脏腑辨证。它是一种高度概括(只辨症状、体征)的辨治体系,运用时不辨病(如伤寒、温病、杂病之某一种病),不辨病因(如风、寒、暑、湿、燥、火、瘟疫戾气),不辨脏腑(无经证、腑证与由经传腑之说),而是根据患者的症状、体征(脉、舌)先辨病位(表、里、半表半里),再辨病性病情(阳、阴、寒、热、虚、实),进而辨方证。(《胡希恕讲伤寒杂病论?绪论》《经方传真?绪论》)
1
4.《伤寒论》不用五行理论
(《胡希恕讲伤寒杂病论?绪论》《经方传真?绪论》)五行学说用于临床有很多的推论,会导致医者不重视“证”而用五行理论推导演绎,如青为肝,黑为肾等。而《伤寒论》只抓疾病客观反映的症状辨六经八纲与方证。这就大大减少了医者的主观臆测。
5.胡希恕先生对《伤寒论》条文解释与经方的运用有很多独特的见解。
5.胡希恕先生对《伤寒论》条文解释与经方的运用有很多独特的见解。特别是《经方传真》每一方中“仲景对本方证的论述”下的“按”,全是胡先生的用方心法,如桂枝芍药知母汤按云:“慢性关节炎下肢肿痛者,用本方有良验,并以本方加石膏治年余不解的风湿热有奇效。又以本方合用桂枝茯苓丸,治疗下肢肿的脉管炎亦验。”
再如泻心汤按云:“本方治吐血衄血如神。心气不定即心悸烦、精神不安之谓,以是则失眠惊狂、癫痫以及出现其他神经症等,亦有用本方的机会。高血压现本方证明显者,亦多有之,须注意。”
这些可贵的经验对我们临床学用经方有重要的启示。陈慎吾先生的论著比较少,近年仅有陈大舜整理出版的《陈慎吾伤寒论讲义》《陈慎吾金匮要略讲义》,这两部书应该是陈慎吾先生自己备课而撰写的讲稿,是自己上课专用的,因此内容非常简练、概括,要真正读懂有一定难度。但陈慎吾先生对《伤寒论》《金匮要略》的研究心得、个人见解,尽在其中,读之可以使人豁然开朗,耳目一新。
如关于《伤寒论》第条的解释,胡希恕先生仅仅讲到此条前后矛盾,一定有错误。而陈慎吾先生直截了当,尖锐地指出:“本条论纵横,说刺法,言五行,名五脏,知非仲师经文,未敢妄释。”由此也可以看出,陈慎吾先生认为《伤寒论》不论五行、不谈脏腑、不用经络,而是讲六经、八纲、方证,这一点和胡希恕先生的认识如出一辙。
另如,关于《伤寒论》第条柴胡桂枝干姜汤证,陈慎吾解释是,“本方主治属饮家有阴证之机转者”。(《陈慎吾伤寒论讲义》)“阴证机转”点破了此方证、病机与方的奥秘。刘渡舟先生受其启发,进一步具体的解释道:本方证“是少阳之邪不解,而有脾寒……夹有一定的虚寒。”“也可以说就有阴证的机转,有太阴病这个阴证的机转”。(《刘渡舟伤寒论讲座》)进而刘渡舟先生将此证简化为“胆热脾寒”,用于小柴胡汤证而见脾寒便溏者。从而发挥了陈慎吾先生的“阴证机转”之说。
再举一例,关于《伤寒论》第条,胡希恕先生解释说:“胸胁下满,如结胸状”“热入血室常常显柴胡证”;而“谵语”,提示“阳明证也有”。又说,“这个热入血室与前面的桃核承气汤证是一样的”。但治法仍遵仲景“刺期门”说,未自己出方。(《胡希恕伤寒论讲座》)而陈慎吾先生明确指出;“本证用小柴胡汤、桂枝茯苓丸合方,随证加大黄、石膏,皆可取效。”(《陈慎吾伤寒论讲义》)刘渡舟先生分析条文证后讲:“怎么治?”“应当用刺法刺期门穴,泻肝胆之热。”“不要用什么泻下之法”。(《刘渡舟伤寒论讲座》)刘渡舟先生关于《伤寒论》的研究所提出的理论或见解在许多方面与胡希恕、陈慎吾先生的观点是不同的,甚至是完全相反的。但这不仅不会影响我们的学习,反而开阔了我们临床运用经方的思路。
更为重要的是,比较对照地研读三位大师的论著,使我们对《伤寒杂病论》的学习有了进一步的升华。至此,我们似乎才真正感悟到了《伤寒论》的真谛。在临床方面,也开始走向了经方运用的“自由王国”。
可以说,刘渡舟先生奠定了我们研读仲景之学的基础,如果没有刘渡舟先生的指导,没有跟随刘渡舟先生学习临床的基础,我们就不可能真正读懂胡希恕、陈慎吾先生的书,就根本不可能掌握经方运用的奥妙,也不可能感悟仲景之学的灵魂。鉴于对胡希恕、陈慎吾学说的研究,本书在部分“临摹实践与体会”中,除了临摹先师刘渡舟先生的用方经验,还举例阐述了我们学习运用胡希恕先生或陈慎吾先生的用方手法的心得与临床体会。
六、本书的宗旨
刘渡舟教授生前亲撰并出版了《伤寒论十四讲》《伤寒论通俗讲话》《经方临证指南》《伤寒论临证指要》《伤寒论诠解》《金匮要略诠解》等专著,以及自己的全集《刘渡舟医学全集》,继后,其门人又整理出版了《刘渡舟伤寒论讲稿》《刘渡舟伤寒论专题讲座》《刘渡舟医案医话则》等书,但是,至今尚未见从整理跟师出诊记录入手,研究先师运用经方的思路与手法的专著。因此,我们想以我们跟师门诊抄方的记录为依据,以某一方的运用为提纲,比较系统地整理出先生临床辨证的思路和用方的具体手法,再现先生的临证处方与辨治心法。由于是以整理归纳刘渡舟先生的临床辨证思路和用方手法为目的,因此我们不采用撰写医案的方式筛选有效医案,而是选择能代表先生用方思路手法、属于先生经验用方的医案,不追求当时的有效性。换句话说,我们选择的医案不一定是有效的医案,而一定是代表了先生的用方手法,能够反映先生临床辨治思路的医案。这一点有点像叶桂的《临证指南医案》,虽然不一定是有效的医案,也不是某一个患者从初诊到末诊的完整的病例,但却能反映叶桂的临床思路与辨证用方的手法。
本书不仅要介绍能代表刘渡舟先生辨证用方手法的医案,而且力图整理出先生的辨证思路、用方思路、辨证技巧、用方技巧,以及用方的规律,以达到读者能通过此书间接跟刘渡舟先生临证学习的目的。刘渡舟先生和其他伤寒学界的学者不同,用方范围非常广泛,具体用方也神出鬼没,变化无穷,或者单独用经方,或单独用时方,或经方与经方合用,或者时方与时方合用,或者经方与时方交替运用,或者经方与时方接轨等等。要想全面整理刘渡舟先生的临床手法,其工程的浩大是难以想象的。因此,我们选择刘渡舟先生用经方的处方为主,主线为“刘渡舟用经方”。也就是说“刘渡舟用经方”是本书的重点内容,这是本书的第一部分,也是我们跟师“学”的内容。本书的第二部分内容是写我们如何临摹先生的用方手法,自己临床实践而用经方。自己的用方部分,一部分是属于完全的临摹,一部分是我们受先生的启发,或在先生的基础上再向其他学者如胡希恕先生学习后的发挥运用。其中论述了我们的用方心得。这部分可谓“我们学习用经方”。也是我们“用”的内容。根据以上两个重点内容,我们将此书命名为《跟刘渡舟学用经方》。所谓“学”,是指我们学习的内容。换句话说,就是刘渡舟教授的用经方的心法。所谓“用”,就是我们临摹运用的体会。
此书虽然名《跟刘渡舟学用经方》,但我们不是仅仅研究他用经方的医案。对于某一个患者而言,先生用方往往前一诊用经方,后一诊又转用为时方,时方与经方切换得非常自然、传神,何况所用时方往往是先生的经验方或能代表其心法者,这类医案,我们会把用时方的这一诊的资料处方一起做介绍,并会点出先生用此时方的思路。此书不刻意选用有效的病案,而是选用能够反映刘渡舟先生临证思路(辨证思路、用方思路,用药思路)的医案,即不追求有效性。不追求有效性的另一原因是,有不少慢性病患者长年请诊,不可能有快效,不可能有短期效果。我们也务在求真,务必实事求是。
谢辞
我们要再次感谢刘渡舟先生。先生虽然已经去世10多年了,但他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我们每次出诊看病时,仍然运用先生的思路与经验辨证处方。换句话说,先生仍然指导着我们的辨证、用方、遣药。不仅如此,先生曾经给我们介绍了胡希恕、陈慎吾先生的经验,我们以此为契机,认真读陈慎吾、胡希恕的书,听胡希恕的讲座。在临床诊病时,这些老师的经验也会浮现在我们的脑海,他们也指导着我们的诊病处方。我们也一直在坚守,坚守我们的信仰,坚守先生的精神,坚守用经方为处方治病。用麻黄汤就只开4味药,用三黄泻心汤就只开3味药,用泽泻汤就只开2味药。我们用过桂枝麻黄各半汤,用过桂枝二麻黄一汤,用过小柴胡加芒硝汤,每天都用。用小建中汤时药房没有饴糖,我们就从一家糖厂找来饴糖,每次用就分给患者。
这样的坚守,在现今的中医现实中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这全是刘渡舟先生教给我们的自信,没有先生的指导与示范,我们不可能开出这样有灵魂的处方。每当我们在临床上遇到难治的患者,就会翻阅跟随刘渡舟先生跟诊抄方的记录(笔记),一遍一遍地翻,往往能从中找到灵感,找出方法和思路。这份笔记太珍贵了,每当翻阅时,我们就心存一份感激,一份尊敬。在这本书的初稿已经完成而有望出版之际,我们借此向恩师刘渡舟先生致以深深的谢意。
张文选年2月于深圳观海轩
版权声明
本文摘自《跟刘渡舟学用经方》,张文选,王建红著.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杏林墨香独家发布。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转载请注明出处。更多精彩,敬请期待。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