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祁东老家有一道让人不忍停筷的菜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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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东有一道让人不忍停筷的菜叫肥肠愁肠百结,祁东人对肥肠既爱又恨,爱的是它那份嫩韧脆香,恨的是太难做,做得不得好,除了弄得一屋子腥臭外,吃到嘴里也如同嚼一块烂布,索然无味。但越难做,越激发祁东人的征服欲。在一副猪大肠面前,祁东人从来没有认过输,一副臭哄哄的东西,经过祁东人的一双巧手化腐朽为神奇,便有了一份浓烈的肉香和一次不忍停筷的争吃场景。

(图片来源:网络)

中学读书时,老师讲到范进刚传出中举的消息,他那杀千刀的老丈人提着一副猪大肠来贺的情景,老师讲得嘴角流油,学生们听得砰然心动。一副再平凡不过的猪大肠在沉闷的教室里鲜活起来,对寒窗苦读的学生的一生产生深远的影响。那时许多同学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希望自己考上大学走出农门,有机会好好吃一顿油水直冒的卤大肠。于缺少油星的岁月,卤大肠绝对是一道最好的解馋补油佳肴。

(图片来源:网络)

那时,在洪桥电影院附近有一家国营副食水产品公司,一楼经营都得凭票购买的肉类豆品,二楼的墙角有一条熟食柜台,无需凭票,一块钱一斤的米酒,二块钱一碟的卤大肠。我们三五几个常常背着父母瞒着老师,偷偷地将各种方式攒下的零钱凑在一起,颤抖着手脚交到营业员手中,鼓着眼睛看着她将卤大肠一节节地斜刀切断,看着看着,嘴里就积满了口涎,喉咙里咕咚作响。酒和卤肠上桌后,肚子荒得呱呱叫的我们感觉到人生达到巅峰。大家围桌而坐,一边咪酒吞肠,一边眼晴贼溜溜地盯着楼梯口,生怕碰上家长或者老师,慌急慌忙地享受米酒卤肠带来的快意,又在意犹未尽时匆匆散去。一边在清风中醒酒擦去嘴角的油渍,一边交流着如何在老师家长面前攻守同盟互相圆谎。那种味道,多年以后让我们想起来,都不觉相视而笑。多年以后,当年那群捣蛋鬼都站到了属于自己的灶台,独自撑起了一片人间烟火,于方寸的厨房对一节朴素的肥肠能自由自在地大做文章了。最简单的办法是生炒,猪大肠最美好的位置是尾部倒数十公分的那一段位置,行内人称“寸金”。斩断寸金,锅屁股烧得通红之后,依次入油、大肠、姜、蒜、红椒,盐,握紧锅柄急速地一颠一翻,让肥肠还来不及分清方向就出锅装盘,红白相间辣香扑鼻,肥肠在舌尖跳动,滑嫩爽口,喝酒者不忍停杯,下饭者不舍放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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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熘猪大肠的成败关键在于掌握火候,像极了平民朴实的命运,在生命之火炙手可热时必须经得起颠簸翻滚,在脆嫩熟透之季又要懂得见好就收,才能有多滋多味回味无穷的光景,否则老而发韧,苦而带涩。许多人都因掌握不了火候,而对一盘美味的生爆大肠望而怯步,但却从未难到过祁东人,尤其久经灶台前烈火考验的煮妇煮男们,他们往往能从家人满嘴溢香的赞美声中得到一种幸福和满足。

在祁东,几乎家家户户都做腊大肠,那种打破时空的烟熏火燎让猪大肠彻底改变存在的状态,它们由污臭滑腻变得焦黄瘪缩,提在手上,香满四壁。仿若一纵即失的岁月,水淋淋的青春还来不及控去浮躁,便是一片沉稳萎黄。腊肠是祁东家常菜里的一道鸦片,一吃上瘾,再吃不厌。

隔那么久,家里就会有人吵着要吃腊肠了,一个母亲就得一大早起床匆匆赶向菜场,去抢新鲜的猪大肠。水淋淋地提回家里,忙着刮油、擦油、撒面灰,反反复复地搓搓揉揉和不停地冲洗,额上渗出密密的汗,却一点不觉得辛苦,肩周炎常犯的臂膀也不酸痛了,妈妈的爱在一洗一揉中变得更加坚韧和绵长,那滑滑溜溜的猪大肠也随之变得光洁清香起来。每一个母亲都有一套腌制和熏制肥肠的绝活,母亲伴着晒在背上的阳光,面对火星四溅的烟火,一脸慈祥地看着一条条肥肠在微火微风慢慢改变生命的颜色,因为心底念着孩子们的口欲,母亲在滚烫的铁桶前一蹲就是半天,小心翼翼而又表情丰满。直到一盘大肠焦黄酥脆,才不忘给自己揉揉早已酸痛的腰背。再等一会儿,屋子里便会传出腊大肠特有的香味,或炒或蒸,那种嚼在嘴里绵长的韧劲,像极一个祁东母亲坚韧的品性。

(图片来源:网络)

祁东腊大肠是出门在外祁东人的另一种乡愁。如果有一天突然收到了一件包裹,打开一看,均匀的夫子肉下面压着长长的一卷腊肠,必定会赶紧洗刀断肠,倒出祁东“老干妈”,烧水上锅,关门闭窗地来一份干蒸腊肠。但一会儿,一阵阵香气挤窗而出,必会引来敲门之声,邻居们又三五成群地涌进来,他们会抢在主人的前面揭开高压锅,先尝为快。

看着异乡人围着一只锅不忍停筷的样子,也是一种幸福,原来家乡菜堆在别人的舌尖上也是一种快意。愿更多的祁东味道走向山南水北,让更多的人知道有一道让人不忍停筷的菜叫祁东肥肠,有一个叫人不忍移脚的地方叫祁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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