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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市市郊菜地
老全的吉普车飞速地行驶在陌生感依旧强烈的锦绣市街头,很快,汽车上了环路,朝东南方向行驶了大概十五分钟,从一个出口上辅路又行驶了大约五分钟以后,拐进一个狭窄的田间小路。这是一条土石混杂路面,刚开始路的两边还有几颗稀稀落落的杨树,过了不到两公里,半人高的杂草占据了主要视线,杂草下面是壕沟,越过深浅不一的土沟,两侧是大片大片的菜地。
有一片黄瓜地,用木头搭的架子,被青黄不一的瓜秧苗爬满,看样子原来是有塑料大棚的,只不过现在那些塑料膜被扯下去了。
紧挨着黄瓜地是一片茄子地,再之后还看见有青椒什么的,都是些常见的青菜,跟我家所在地B市的西郊没有什么两样。毕竟,两地仅仅相距数百公里,很多东西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路面开始崎岖不平,偶尔可见货车压出的大坑。吉普车在艰难地行驶着,略有颠簸,但是可以忍耐。
又经过了好几处西瓜地和不知道是什么作物的田地之后,我看到前方不远处狭窄的小路边停着一排警车,几个警察在附近的菜地里查找着,有的手里还拿着竹竿。又靠近一些,我看见菜地边缘果然有个水塘,周围拉着警戒线。
“到了。”一路未出声的老全说道。
我的心开始紧张起来。
老全把吉普车在长长的一队警车后面停好,我便迫不及待地抢先跳下车,越过路边干涸的土沟,朝那些警察的位置跑去。
锦龙和老全相继下车,追了上来。
我跑进菜地,发现眼前是一片天然形成的水池群,由数个大大小小的水池组成,用于附近的菜地灌溉之用。这些池塘蓄水并不多,深度也不深,最大的一个池子的水深看样子也就能到腰间,周围长着茂盛的杂草。警察们一共有五、六个人,他们此刻正围绕着水池区的四周呈放射状向外搜寻着。
我看到水池边的一个块大石头旁边,摆着一个铁质的证物台,台上摆放着一些从水里打捞出来的衣物。我趁一个警员不注意,赶紧扑了过去,捧起那件粉色T恤不受控制地哭泣起来。
警员一把躲过我手里的衣服,将我格挡在安全距离之外。
“干嘛的?!”年轻的警员对我怒斥道。
我用泪水打湿了的双眼绝望地看着那些被警方当成是证物的物品,我知道那都是心田的。我看着心田的贴身之物如今沦落到如此境地,与泥巴与脏水为伴,我的心中顿时一股急火直冲向大脑,像是炸药爆炸,巨大的力量一下子将我掀翻,我一屁股坐到地上,视线模糊,眼前的数个人影,随即变成手拿砍刀的恶魔,他们追逐着跑在最前面的心田,他们在追杀她。
“心田快跑!”我叫喊着,想要阻止这一切。
“你能不能别喊!”年轻的警员警告道。
随后,老全和锦龙走了过来。
年轻的警员似乎是老全的手下,他抱怨着:“这人谁呀,有病吧?”
老全指着我说:“这是缪心田的爱人,叫金唤诚。”
年轻警员收起敌意:“咳,我说呢,吓我一跳!就是他报的案吧?”
老全点了点头,又有指着锦龙介绍道:“这位是缪心田的弟弟,叫缪锦龙。”
锦龙伸出手,跟那警员握了一下。
老全对我和锦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们一大队的侦查员,安小峰。你们直接叫他小安就行。”
不等我们说话,安小峰抢先说道:“哎呦,老全,你终于承认我是你的得力助手啦,可真不容易!”
小安一边说着,一边将坐在地上的我拉了起来。
我的视线仍旧盯着被他们打捞出来的心田的物品,无法再想别的。
“我能看看吗?我想再看几眼。”我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请求着,因为我知道,如果现在我不提出要求,也许这些物证将被警方收走,我很难再见到。
小安马上拦在我的面前,反对道:“不行。再说,刚才你不是看过了吗?”
我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老全,等待他给出答案。
锦龙也帮我求情:“全警官,让我们看看吧,我们保证不破坏证物。”
我这才注意到,锦龙的眼圈也湿润了。
老全犹豫了一下,问小安:“这些是昨天打捞上来的吧?怎么还没拿走?”
小安答道:“昨天找到一部分,今天又搜到一只鞋,我是想等一下搜完,放在一起拍个照。”
老全点了点头:“今天只找到一只鞋吗?”
小安点了点头。
老全指着水塘区域问道:“各个水池里都下去搜了吗?”
小安指了指自己早已湿透的鞋和裤子:“您看看我身上都这样了,能没下去么?!”
老全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们看吧。”
领导发话,小安只好让开,嘴上,还不放心地交代着:“小心一点,轻拿轻放。尤其是那个日记本,先别碰,一碰就碎了。”
我和锦龙蹲在心田的物品旁,心如刀割地一件一件抚摸着它们。一件粉色T恤,一条牛仔裤,两只黑色运动鞋,一个黑色背包,一个空钱夹,一张身份证,以及一张火车票。身份证和火车票上心田的名字依旧清晰可见。我想把它们拿起来,贴在我的脸颊,但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我的泪水将它们再度打湿。
锦龙这一次没有继续保持坚强,他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听到锦龙痛苦,我也忍不住又哭起来,最后我们两个抱做一团,哭得死去活来。
小安有些按耐不住,提醒我们道:“喂,喂,还没怎么着呢,你们要哭也为时尚早吧?!”
老全也走过来拍了拍我和锦龙的肩膀,劝道:“行了,别哭了。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忘了吗?”
满身泥土的小安依旧保持着话多的秉性:“听到了吗?人还没死呢,你们哭什么?”
小安的话突然提醒了我,是的,老全刚刚好像说过,一天没找到心田的尸体,就说明心田有可能还活着。
我停止了哭泣,霍地站了起来,认真地环顾着周遭的这一切。
锦龙也擦拭着眼泪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情景,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但是这种感觉清晰地存在着,像是心底未忘记的记忆,隐约地挑拨着我的心弦。
我来过这里么?不,并没有。但是我有强烈的熟悉感。
心田在这里么?不,只有衣物。但我分明就能感觉到她。
是悲伤过度吧,或是别的,我竟然分不清楚我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了。
小安跟我再次确认道:“这些都是你妻子缪心田的东西,对吧?”
我麻木地点点头。
小安一脸无奈但是又不得不说:“从现场的这些物品来看,我怀疑你的妻子已经遇害了……只是,人还没有找到。”
我突然情绪化地抓住小安的胳膊:“你说什么?!不可能!我不认同你的推断,你太年轻了,我不相信你的话,我宁肯相信老全的。心田她还活着,她不会有事的,她上火车时还给我打电话了呢!”
缪锦龙赶紧拉住我,防止我过度贴近安警官。
老全听我絮叨完,突然眼睛一亮,赶忙问我:“等等!你是说她还有一只手机是吗?我们目前还没找到那部手机。”
“我姐有手机,带在身上。她上火车以后还给我姐夫打了电话的。”锦龙尽量保持镇定地说道。
“这下疑点来了,手机呢?”小安的眼神也为之一亮。
锦龙指着证物台上的火车票说道:“喏,你们看!这张火车票,是从A市到达B市的,可这里是锦绣市!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她去B市是跟我姐夫办婚礼的,她到锦绣来干什么?!而且我姐她是从C市上的车,火车票怎么成了A市?”
一连串的问题好像说中了老全心里的疑问,他正好也是这么想的:“你说得没错。从预先的行动计划来看,她明显已经脱离轨迹了。”
“这里没有你们的亲戚,或是朋友吗?”小安插嘴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锦龙答道。
“完全没有!”我补充答道。
老全安慰我们说:“确实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你们的情绪先不要这么激动,还要配合我们做进一步调查。”
我绝望地望着四周的水池和田地,望着远处仍旧在田里搜寻着的警察们,我扬起头,发泄般地发出一声叫喊:“啊--!”
喊完,我跪在心田的衣物前面悲痛着、沮丧着。
我绝望地问着不知名的对象:“心田,你在哪里?”
老全在我的身后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我却依旧无法走出心情的沉重。
时间过去很久。
我踉跄着站起,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向水池边。
缪锦龙喊道:“你别想不开,姐夫?”
我头也不回地回了他一句,语气带着深深的激愤:“我要帮忙找到心田!”
我噗通一声,跳下水池,弯着腰,摸索着水里的动静,像对岸摸去。
锦龙像是突然受到了我的启发一样,也直奔水池,噗通一声跳了下来。我俩都在齐腰深的水池里继续寻找着心田的物品,不打算放弃任何可能。
“哎呀,你们快上来吧,别找了!”小安站在岸边焦急地冲我们喊着,“这些池子我们都找过了,大致上就这些东西了,别的也不会有什么了!”
话音刚落,又听见噗通一声,我回头一看,是老全也跳了下来。
小安看老全也加入了重新搜索的行列,只好硬着头皮也跳下水。嘴上,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得,我这裤子还有鞋,刚有点要干的意思,这下好,彻底干不了了。”
我们四人分头在水池里摸索着,一寸一寸地排查,打算将这几个大小不一的池子再找一遍。我们此次搜寻的目标是心田那只消失的手机,虽然我们都没有说出来,但是都憋着一口气,都想把它给找着。也不是说找到手机,就找到了心田,只是听说了还有一件遗漏的物品以后,就像是留有一丝不甘,总想让它圆满。我则期待着团圆。
我拨开水池里茂密的水草,发疯似地向前寻找着。我的手在水下,被那些水草狠狠地划过,不知道割出多少道口子。
菜地里的民警们都已经搜索完毕了,见我们跳进水里继续找,他们也受到了鼓舞,纷纷跳进水里,重新加入了搜寻的队伍。
我拿起一位警察递给我的一根竹竿,继续往水塘的中间找去。
我用竹竿不停地拨开水草,拨开水底的石头。突然,在水池深处,随着我手里的竹竿一挑,浮出水面一块塑料布。如此庞然大物,吓了我一跳,等我镇定好以后,我发现它好像是一大块塑料布,是黑色的。
我抓住一角用力扯了一下,突然,嘴里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呼:“啊!”
缪锦龙注意到我这边发现了情况,赶紧往我这边快速淌了过来。
我俯身下去,在水草底下挪开一块压住塑料布另外一角的大石头,然后一包用若干黑色塑料布包裹住的物体咕咚一声浮出水面。
缪锦龙赶到我身边,我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慌乱地用手快速扒开那些塑料布,结果,一张被水泡得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啊!啊!啊!
我叫喊着,像是发了狂。
锦龙也在叫喊着:“姐姐!”
我发疯般地将那具被水泡得惨白的尸体从塑料布里完全拨出来,看着那已经肿胀不堪、样貌却依稀可辨的脸:“心田!心田!呜呜!”
民警们闻声赶了过来,联手把尸体抬出水池,拨开塑料布,我看到心田只穿着内衣内裤安静地躺在那里。
我和缪锦龙抱着地上的尸体痛哭着、哀嚎着。
“姐姐!姐姐!呜呜!”
“心田!心田!呜呜!”
心田却像是冰冷的白色冰块,静静地躺着,没有一丝回应。
心田的胸部在内衣上方有三颗痣,他们各自的位置几乎相等,尽管皮肤已经被水浸泡得苍白,但这熟悉的标记还清晰可辨。
我们第一次在一起过夜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个。
当时我还说:“心田,你的胸口有三颗痣,链接起来是一个等边三角形!”
心田笑着说:“如果我丢了,你就可以找到我。”
越是想到过去的种种,我便越是哭得死去活来。警察们将我和锦龙不断地向后拉着,怕我们破坏心田的尸体。我和锦龙无法靠前,只能用泪湿的眼睛绝望地看着。随后,法医来到现场,我和锦龙只能远远地看着,感觉我的心田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我已完全感觉不到她了。
看着死去的心田,我不自觉地哼起那首歌。那首Beyond乐队的《农民》,歌词里面有心田的名字:“每个人头上一片天,每个人心中一块田,到底是丰收是荒年,问感觉不要看金钱。若是七分醉好梦田,何苦拚命要贪千杯,什么心结成什么缘,一份血汗收一份田。”
这是一个真实的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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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联的新娘》系列小说是作者发威(FAR-AWAY)原创作品,已版权注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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